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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去了廚房後,又轉回客廳問我,小脫,那天跟你一起住院的青年是誰啊?

青年?媽,都30歲的老男人了,還青年呢。照你這說法我不就一兒童了。

我媽沖我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鍋蓋,跟耍大戲的似的,你是兒童我還用這麼擔心啊。都30歲,成家了吧?唉小脫,你可犯糊塗啊……

你看多淳樸一家庭婦女,怎麼想像力這麼豐富啊,你說不去寫中國的《哈利波特》多大的人才làng費啊?我心裡這麼想可嘴不敢這麼說,那一鍋蓋扣我頭上我也得挨著。我說,媽,你想哪兒去了,我們只是普通jiāo往,很普通的那種。

我媽一聽又安心地轉回廚房,繼續忙活。

我到臥室,打開電腦,海藍色的屏幕看起來陡然讓人辛酸,我不知為什麼突然這樣傷感。百無聊賴就給戈勝虎發郵件,說了個垃圾兮兮的笑話:一農夫去jī舍餵一隻公jī,說,畜生,吃吧,這是你最後的一餐了。明天就把你給宰著吃掉。第二天,公jī死於jī舍中,留遺書一封:我已吃老鼠藥自殺,好歹老子也是條漢子,死也不讓你們碰我屍身。

我最後補充上,戈勝虎你就跟那公jī似的敢騙我們的感qíng,說不回來就不回來,真是條漢子。寫完就發出去了。其實,我倒想說一句,我就那農夫,想罵你一句,畜生。

可能戈勝虎也參透了這層意思,半個月愣沒給我一點消息。害得我去問丁丁,丁丁說,她也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還有武拉拉跟高曉,去了西藏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我說你還好,有安澤做心靈陪護。我就一光棍整天自個兒溜達。

丁丁說,要不咱今天再約唐梅去水上人家?

我說,不了,我媽說今天要陪我去查體呢。

真驚了,怎麼又去醫院?葉小脫,你不是那個啥了吧?

我說你真噁心,滿腦子不裝別的。

她眯著眼笑,那小脫,我今天可要去見見那個詩人了,你說月光怎麼可以這麼美好啊,那詩人據說小有名氣了,最近出了一首詩叫什麼《爹地,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借刀殺人?》真驚了,改天我也出首詩,就叫《媽咪,我明天凌晨可不可以跟人私奔?》。

我聽得雲裡霧裡。她說,姐姐,我去了,我得好好瞻仰瞻仰那詩人。

我說去吧,去吧,自殺也沒你這死法的。於是我一邊往家走,一邊想,你說我要是當年堅持當一詩人,現在也該寫出一首《姥姥,姥爺,我最近可不可以在天安門自焚?》現在想想武拉拉說得真對,玩文字就是玩心跳,你矯qíng什麼?

跟我媽從醫院出來時,我感覺飄飄忽忽的,我說,媽,我覺得我該吃幾頓排骨湯補補鈣了。

我媽說好,咱買頭豬回來都行。

一回家我就給丁丁打電話,我問她在哪兒,我也想去看看那詩人。

丁丁說在台東逛步行街呢,那詩人今晚沒空,去什麼「殺人詩社」聚會去了。唐梅說改明天,我正在燈光夜景下欣賞那詩人的新詩呢。

我說來我家吧,今晚吃排骨,我也看看他的新詩,明天好jiāo流啊。

丁丁說好,我一會兒就到。

丁丁的腳步一向很及時,她剛跨進我家家門,我媽把排骨也端上了餐桌。

呦,葉小脫,看不出你還這麼多ròu呢?丁丁指著桌上的排骨一臉壞笑。

我瞪了她一眼,小聲說,你再瞎白白,我媽那張臉就可以用來兩萬五千里長征了。

於是丁丁就跟我一起很專心地吃排骨。

吃撐後,就開始拜讀帶來的詩集,一看封面,沉寂的墨綠赫然印著幾個鬼魅一樣的字:《用身體歌唱》,再一看那詩人的詩就不夠赤luǒ了,抽象的讓我難理解。我特意去翻看他的那首《爹地,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借刀殺人?》:

爹地,你一生飲酒,

酒後身體開始跳舞,

舞蹈在月光下,

影子成文——

此生最恨潘金蓮。

母親憑臨窗前,

說皆不是過盡千帆?

那是等你嗎?爹地?

你們的距離,

在杯酒之間。

你的身體頹萎,

枯藤老樹昏鴉,

過牆的影子刺入你雙目,

冬季里,

紅杏的模樣。

我握著手中你刻成的木劍,

揮舞,

你含淚制止。

我從店鋪買來鼠藥,

塗在母親的胸口。

爹地,今天晚上我可以借刀殺人嗎?

在他們的起伏中,

血色染盡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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