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說這事時就覺得難過得要命,我突然想,馬友友那天追著我要說什麼事qíng?要說什麼事qíng,我想我一輩子都沒法知道了。想著想著眼淚就往下掉,我想自己初一時跟一早熟的女流氓似的暗戀過一個小男生,他穿著白色的襯衣,斯文,溫暖的模樣,那時侯他躲我跟躲大灰láng似的,後來他不是當初的模樣了,我就開始躲他跟躲大灰láng似的。
原來,我們最初的喜歡,竟然只是渴望一種溫暖而貼心的模樣。原來我們最初的模樣,只是孩子一樣不著邊際的幻想。
丁丁看我流眼淚,就緊緊抱著我,試圖安慰我,她說,小脫,你別難過了,你該高興才對啊,你看你多有眼光啊,你說你當時跟他一起的話,現在還不是一寡婦了嗎?
她這麼一說,我哭得更凶了。我想這是什麼世道什麼人啊?
不過丁丁比我好,至少她能在我難過的時候安慰我,而我總是不願意去面對自己或別人這樣那樣的傷口,真沒勁。
哎,哎,小脫,你先別哭,一會再哭,你看那,那是不是你爸啊?
我爸來這裡gān嗎?我腦子突然緊張起來,收住了眼淚。其實我覺得我這個人雖然不願意面對實際的事qíng,但是對事qíng潛在的危險我孩子心裡明白的。
我順著丁丁指的方向看去,一瞬間我很後悔自己為什麼剛才要流那麼多眼淚,以至於現在想哭都哭不出來了。
丁丁說,你看那女的,那不是水上人家的老闆娘嗎?啊呀,真想不到啊……
第六章
我說,丁凝,你給我閉嘴。
然後我就跟火箭一樣的沖了過去,丁丁跟在後面追我,很緊張的喊,喂,葉小脫,打人別打臉啊,還有別用手,用酒瓶使勁掄啊。
我衝到他們面前的時候,沒剎住腳步,他們的桌子直接被我給撞翻了。我爸放在那女人臉上的手直接僵住了。我的眼睛睜得跟銅鈴似的盯著他,他的面色難看的要命,喉嚨顫動著,但說不出話。我估計他是愣住了。因為自古以來捉jian這樣的事qíng都是由自己的另一半來完成的,被自己的女兒逮住估計開天闢地我爸是頭一個。
時間過了很久,估計冷靜了下來,他才開口,他說,小脫……
那女的突然也醒了,很激動的樣子,你就是脫脫?
她沒說話的時候,我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我爸爸身上,現在她突然這麼ròu麻的開口——一般的qíng婦都這樣對對方的子女這樣開始對場白。我的火力又轉移了她身上,眼睛四處逡巡也找不到丁丁所說的酒瓶,他們的桌子都讓我撞倒了,酒瓶估計也碎了。我的眼睛還看在別處,手跟張了眼睛似的揮出,清脆的響聲過後,是五道深深的指印,在她風qíng萬種的臉上。
我說,你個不要臉的女人。
我爸估計更愣了,在他眼睛裡,我一向是的文文弱弱的孩子。他沒想到我能做出這樣的事qíng。我自己也愣了,不過我清楚,打今天從醫院裡出來那一刻我就開始清楚了,自己其實就是一歇斯底里的瘋子,只是從來沒有發過瘋而已。原來自己不僅具有女流氓的氣質,更具有女土匪的氣質.
那女的愣在那裡,嘴巴咬得緊緊的。我見她沒反應,敢qíng是剛才的提示不夠qiáng烈,所以反手又是一記耳光。
那女的直接掉頭跑到內堂去了,我爸痛苦的看了我一眼。
我說,都他媽的婊子。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說髒話。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打在我的臉上,是我的父親。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的手很輕,但是我的心突然難過的要死。從小到大,他沒碰我一指頭,今天為了一個女人打了我。我覺得自己的家庭就在父親這一記耳光下破碎了。
我笑,說,你怎麼不在她面前打我啊?
爸爸眼睛裡突然有了淚光,他說,小脫,疼是不是?
我說,你給我滾,你對不起我媽,你給我滾……說著說著我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我想,敢qíng剛才還沒為馬友友流gān啊?
我轉身沖了出水上人家,根本不理睬他痛苦嘶啞的呼喚。丁丁在身後跟著我跑了出來,我一看她手上還拎著一小凳,敢qíng剛才給我助威了?
我抄手拿過小凳,用盡全身力氣砸在我爸的車窗玻璃上,哐當一聲後是報警器尖利的清鳴,我衝著丁丁笑,我說,你聽真好聽,你聽真好聽。
這個時候保安直接沖我們走來,我也沖他們笑,我說,你們聽真好聽。然後,我就暈過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真暈還是假暈,反正我就是想讓自己暈過去,醒來的時候,我可以當是做了夢一樣。
當我真跟做夢一樣醒來的時候,我躺在chuáng上。我媽一臉擔心的模樣,樂樂在我她腳下也一副無jīng打采的表qíng。一見我醒來,樂樂就開始兩眼發光,跟見了肥魚了似的。
媽媽開始抱怨我,你這孩子吃海鮮的時候怎麼能不注意呢?不新鮮了你還吃,大夏天的,能不食物中毒?
我想,敢qíng我變故事的才能都遺傳自我爸啊?
我說媽,我餓了。
我爸在身後,慌忙給我去廚房端來一份米粥。端給我的時候他有些顫抖。
我說,我不餓。
我媽說,真是的,怎麼這個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