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不用管它啦。以前陽明也有第一名被嫉妒者或者崇拜者挖掉名字的現象。”溪川似乎並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嫉妒麼?”芷卉勉qiáng地擠出一個頗為難看的笑容坐下了。
嫉妒和崇拜。
我對你的感qíng,顯然不屬於後者呢。
在柳溪川尚未出現的年月里,謝井原也只在每次考試過後偶爾被人提起,那個時候,京芷卉是這個校園中最風光的奇蹟。
活潑開朗是天xing,也能在一切場合出入自如,身為每次校內大型活動風趣幽默的女主持,既能和一般男生互稱“哥們兒”,也能在被傳和年級里所有帥哥都有緋聞的qíng況下驕傲得目不斜視。學習名列前茅,體育更是qiáng項。如果有正規評選的話,鐵定她就是聖華中學的校花了。
而現在,這位毋庸置疑的校花天天隨便套一件寬大的校服啃著包子沖往學校,為成績和排名斤斤計較,考了令很多人羨慕的130分卻還是鬱悶得想要撞牆,最後,還淪為嫉妒別人的人。
真是可笑。
站在老師辦公室門口拼命展開、撫平上午被自己揉作一團的考卷的京芷卉覺得這變化實在太可笑了。
世界上有什麼事qíng能讓人像重新投胎一樣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呢?
那無疑第一件就是高三。
“怎麼,沒有訂正?”許楊看著這張褶皺異常的試卷疑惑地問。
“唔,不會做。”
明顯是搪塞似的答案,老師卻不依不饒地繼續,“不會做可以借謝井原的試卷看啊……”
當頭一棒。
“……謝井原……呃……如果不那麼友好的話……”原來他在老師心裡也還是逃脫不了累累“前科”的人,心裡稍微好受一點,“那借柳溪川的試卷也可以啊。”
當頭又一棒。
不要說“溪川啊,考卷借我訂正一下”這種話絕不可能從京芷卉的嘴裡說出,就連數學考試這回事都小心翼翼地完全不能提及,生怕說著說著就被對方不經意的一句“啊芷卉,你幾分哪?”給堵得啞口無言。
在目睹了京芷卉幾乎要哭出來的痛苦表qíng之後,深感莫名其妙的老師終於掏出紅筆開始教授題目。
“這個立體幾何啊,其實我覺得用空間向量做還比較方便,像你這樣到處設未知數很容易弄錯……”
京芷卉其實並沒有認真聽講的心思。
明明已經做到了基本上“善解人意”的老師,偏偏在女生將要邁出辦公室的前一秒不識相地又追加一句教育:“雖然你已經很優秀,但以後還是要多向成績比自己好的同學學習啊。”
從辦公室到教室的走廊頓時變成了一條灌滿水的管道,每一步都仿佛在與窒息作抵抗。連光線也紛紛避禍似的逃走了,導致行屍走ròu一樣的女生在台階處趔趄了數次。
走進教室的時候,語文歷史和英語老師都在。整個教室飛揚著各科考卷以及數不清的驚喜與哀嘆。
京芷卉埋頭走過講台回到座位,柳溪川在前面和語文老師爭一道題的答案,謝井原往前看的目光好像有些失焦。
直到走到座位邊才意識到,好像這一路走來,謝井原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一個地方,那就是自己手中那張皺巴巴的數學考卷。突然血氣上涌,應該是看見了吧,分數。
被不斷傳下的考卷全部堵在了京芷卉的桌上,女生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低著頭一動不動。導致后座的男生不得不一邊詫異一邊上前一步從桌上分開芷卉和自己的考卷。
被怎樣看見分數,都無所謂了吧。
過了一會兒,身體被來自後面的力量輕推兩下,一句低沉的話語被旁邊傳來的鉛筆盒落地的聲音遮得嚴嚴實實。芷卉再也忍不住猛地從座位上跳起來踢開凳子轉身沖男生怒吼。
“想嘲笑就大聲一點啊!你不是萬年第一天之驕子嗎?何必在乎別人怎麼想我怎麼想?反正除了某個人你也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早就想嘲諷了吧?那又何必一直忍到現在!反正我就是這麼差勁的人真應該向你們好好學習呢!”
聲音響到讓教室里的一切動作都停止了。該傳下去的試卷全都停在半空,所有的目光都遞向教室後方,連喋喋不休著的三個老師都啞然失聲。
隨便吧,反正都無所謂了。
長達30秒的沉默。
不過,為什麼男生仰視自己的眼神這樣茫然又無辜?有點不對勁吶。
芷卉不自在地把音調降下來,但語氣中分明還帶著怒氣,“你剛才跟我說什麼?”
“我說借我一下英語考卷。”
“哈?”
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答案。
還以為是對方沒聽懂自己的話,男生進一步解釋道:“我是說把你的英語考卷借我訂正一下。”
女生的目光轉向自己桌上那張得到滿分的英語考卷,又一次啞口無言。完全沒注意到呢,心思都放在了什麼地方?
深秋午後的明亮光線終於在捲土重來的傳考卷的嘈雜聲中緩慢地氤氳開來。
這場“在沉默中爆發”風波,也在無數目擊者事後跑來關切地詢問“那個沒人品的謝井原對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之後,被京芷卉尷尬的“誤會,呵呵,誤會”平息了。
冬日沉悶失色的空氣里,擁擠得像沙丁魚罐頭的公jiāo車上,某些真實又細微的感qíng在醞釀,濃重的呼吸被實體化成看得見的白色霧氣,懸浮在清晰度所剩無幾的視野里。
那些字連成句,那些語氣與音調起伏成cháo汐,暖入骨髓的溫柔聲音無邊無際地朝自己蔓延過來,微微刺痛了耳膜。
第五話溫暖の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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