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拿不到F大的推薦表。
而從至深內心生長出來的恐懼,是熟識的、不熟識的人完全無法理解,自己也不可能對任何人訴說的,即使是身邊深懷內疚與同qíng的自己的老師,也完全被隔離在這種恐懼之外。承受的,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那就是—
我不能和井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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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還會有加分和保送的機會。
我知道。
我清楚地知道我還有很多機會。
可是老師,你明白嗎?理xing的反面是感xing,他們背靠背相依相偎地存在。其實在高三這種被要求只剩理xing的時候,指導我一切努力的恰恰是感xing的那一面。
喜歡的人。想和他呼吸一個教室里的空氣,想和他走進同一個考場,想將來和他考進同一所大學,也許還會有延續的篇章,兩個人真的手牽手,在薔薇花園裡走。
但現在突然地表斷層,自己往下掉了一個台階的距離,也許就怎麼也攀不回去。根本就不是理智在對比的師大與水產的差距,或者F大和T大的差距,而是,和喜歡的人之間突然裂出了溝壑,再也填不回去。
一直以為和他是比肩而立。其實真正與他比肩而立的是那位和他一起拿到推薦表,考到加分,上了同一所大學的女生。
特別諷刺的是,推薦表只有兩張。
自己才是多餘。
自己的世界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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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時分,井原在校門口看見形單影隻的溪川,正猶豫著要不要打招呼,對方不知是受了什麼心靈感應突然朝自己這方向看過來。男生愣了一秒才略帶尷尬地寒暄到:“怎麼今天沒見她們倆?”
“雲萱心qíng不好讓我先走。芷卉……怎麼沒跟你一起?”
“誒?為什麼要跟我一起?”
“你們不是都一直一同上學、回家了嗎?而且,這種時候你更應該在她身邊才對啊。”
男生剛想為前半句加上“我們只是巧遇”的註解,卻立刻被後半句勾起了好奇。“為什麼?這種時候是什麼特別的時候?”
“嗯?你怎麼連這都不知道啊?”
“這—你指的是什麼?”
“就是,自己女朋友沒有拿到推薦表,難道關心安慰這種舉動還要我來教?”
“什、什麼?為什麼會拿不到推薦表?”
“哈?你是隱居桃花源了還是怎麼的?我們班分配到的推薦名額只有兩個,你一個我一個,芷卉就沒有了啊!你以為誰都能像你一樣衝進辦公室抓起推薦表塞進書包半句話不說掉頭就走啊?”
“……你好像對我很不滿嘛。”男生的神色沉下去。
“嗯?現在不是這個問題吧。”
“推薦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也不是什麼關鍵問題吧。”
“對你來說是可有可無,可是拿不到也會很難過的啊。聽說芷卉今天在辦公室都哭起來了。你懂不懂啊,真的會很難過的啊!”
慷慨激昂的女生和面無表qíng的男生顯然在校門口堵了路,放學的人流從這裡分開,不少學生繞過去,為多走了幾步路而暗暗罵著。
溪川見井原沒什麼反應的神態,在指手畫腳了將近五分鐘之後終於自覺無趣地瞪了他一眼,掉頭就走。大概是氣憤過度,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背影顯得有些láng狽。
一些女生看上去柔弱,內心卻很堅qiáng。另一些看上去堅qiáng,內心卻非常柔弱。因為拿不到推薦表而哭起來,這種事發生在芷卉身上,謝井原絕對相信。不過這個時候,安慰應該沒有任何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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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芷卉異樣的神態立刻被母親察覺了。
“出什麼事了?魂不守舍的。”
女生只是一味地咬著筷子,現在眼淚又流下來。父母也慌了神,“怎麼回事啊?芷卉?不要嚇爸爸媽媽哦。”
“我沒有拿到F大的推薦表。”
“……怎麼到這種時候才說?我早跟你說過成績不好拿不到要提早跟家裡講。”
“我不是成績不好。”
“人家都是找關係拿的?”
“沒有。”
“那怎麼人家拿得到你拿不到?”
“……”
正遲疑著,電話鈴響了。母親起身去接,應了兩句後轉過頭向芷卉,“找你的。”
女生猶豫地往電話邊走的過程中,母親又補充了一句:“是男生啊。”
芷卉高中時雖一向開朗,和男生們關係都不錯,但很少有人把電話打到家裡來。在睜大眼迷惑了須臾之後,聽見接過的話筒里傳來很不習慣的聲音:“我是謝井原。”
逝水流年中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了解,面對面說話時再熟悉不過的聲線,甚至在遙遠的某處,隔過門或窗,牆壁或欄杆,百轉千迴繞過來,也能辨出那特質屬於他。可聲音穿過悠長的電話線,沉重地敲擊心上,卻忽然變得陌生,不知是空間不對,還是時間錯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