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怎麼?”
“你怎麼不想想剛才那一路有多少聖華的學生啊?還多半是A班的同僚。”
“那又怎樣?”臉上換出“難道你還想叫我為你的聲譽負責”的不屑。
“不怎樣,和你那麼在乎夏新旬的原因一樣。”
對話間白氣飄浮起來。沉默的時間長到足夠它們一點點化開散盡。
“可我,是喜歡新旬啊。”
女生一字一頓地咬清整句話,似有些落寞,卻又堅定得不可逆轉。
那的確是有必要了。
“我知道。”
所以呢?
沒有半點起伏的聲音在空氣中氤氳。男生的臉轉向馬路,被一晃而過的車燈打出夢幻般的色彩,一瞬間後又歸於沉寂,湮沒在淺灰的暮色里。
沒了下文。
許久,溪川才終於會意,“撲哧”一聲笑出來,“說話真不怕繞斷腸子麼?你這種靦腆到自nüè的傢伙還不如咬舌自盡算了。”
“哼哼。彼此彼此。”男生視線仍沒轉回來,冷笑兩聲,揚手招下了計程車。
“追女生你還是多向我家新旬學習吧。呵呵。”一邊打趣一邊爬進后座。
“再厲害還不是只追到你這樣的?”男生坐進前座。
“什麼意思啊?”後視鏡里看見女生故意沉下的臉。
“夏新旬雖然可以算是勁敵,不過在這方面眼光比我差多了啊。”
“啊你個頭!就沖你這句話我也不幫你。你自己等著咬舌吧。”
女生白了他一眼,側過臉對明顯在觀看相聲演出的司機說道:“開車。”
紅色的“空車牌”被翻下來,熄滅了。
4>>
這是一所辦學不到十年的學校。
建築和綠化都是全市最好。學校里種的樹,大多即使在冬天也不會變得光禿禿。白寥寥的燈光下,漆黑斑駁的樹影依然倒映在課桌上,形成了一點灰暗墨綠的色澤。
寫字時手僵硬,字體勉qiáng維持端正,數字和數字之間的距離不好掌控,一個不留神就重疊到一起。男生半垂著眼,側臉的折線在淺色的頭髮根部堅定地折斷,隱沒在恍惚的視線里。
這裡一點,那裡一點,無數小細節堆疊,看得讓畢業班穩重的女生們都各懷心事。
這樣的男生。
在聽見“夏新旬,有人找”的叫聲後從習題卷上抬起頭來,看見了倚在教室門邊的另一位—對手,也可以說是另一個自己。
“謝井原?”在走近的過程中露出了一些詫異的神色。
對方點了點頭。
“有事麼?”
即使一個孤傲到態度有些惡劣,而另一個平易近人得像擁抱般的溫柔。
即使一個發色墨黑,而另一個有大眾qíng人般的栗色頭髮。
依然逃不開“一個是天才,另一個,也是天才”的定義。
這樣兩個人站在一起。
絕不會像兩個普通的少年那樣,可以隨意地相互打趣玩鬧。每說一句話都必須經過完備的思索,每做一件事都像是早有預謀。每一句話里都充滿了挑戰的意思,那麼像“一個特地到另一個的學校里會面”這種反常的事,意味著什麼呢?
早已過了放學時間,天色換上黑暗。暖huáng的路燈亮起來。只有在陽明這種寄宿制學校里,教室才依舊燈火通明。夏新旬從白熾燈光的籠罩下走進漆黑的夜幕里,深色的制服融了進去,深色的眉眼也似乎一點點化開,神qíng平淡地望向對方,等待著一個合理的回答。
刨去家裡離陽明高中近的便利條件“順便過來”不說,此刻的謝井原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上高三以來最大的長進似乎就是多管閒事。眼下又是一樁。
思考了半晌該怎麼開口,最後還是選擇了最安全保守的方案,“柳溪川想必你沒忘吧?她現在是我的前桌。”
像“其實是前桌的同桌”這種拐了彎的關係就不必qiáng調了吧?
“……哦。”語氣中有點不甘占了下風的成分,“那麼,她還好吧?”
“不太好。”
“什麼?”
“你知道她為什麼會轉學麼?”
“……”夏新旬不做聲,臉上又露出少見的不服氣。
“夏天時因為腳手架坍塌受傷了,你是在場的。”
“嗯?不是腿骨折麼?為了這個轉學?”
“不止腿骨折。她,”手指了指腦袋,“這裡也受傷了。”
“哈啊?你說什麼?”新旬無法再維持更多一點從容。
只沉默了兩秒,聲控的壁燈就無qíng地滅了下去。
“她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