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如果第一個字是‘阿’,就可以排在第一個了。”
排在第一個啊。
永幸看著自己手機屏幕中央跳動出來的“阿弋”兩個字,忽然濕了眼眶。
料想他可能已經關機睡覺,沒想到根本連一聲忙音都沒響就聽見了男生的聲音:“永幸麼?出什麼事了?……你說話啊……你這樣很嚇人吶,說話啊。”
女生的確想說句話來著,可是張開口卻突然拉出一聲哭腔,之後就怎麼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午夜的寒冷街道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女生抱著手機低下頭拼命掩住嘴,最後卻終於號啕大哭起來。
在很遠很遠的將來,你還會愛我嗎?
你還會尊重我珍惜我嗎?
你能夠告訴我,幸福到底值不值得期待嗎?
你能夠幫我判斷,我選擇的道路是否正確嗎?
還是你也不知道答案呢?
<8>
chuī了冷風,加上心qíng糟糕,永幸大病一場,剛開始時持續的發燒,後來變成漫長得好像永遠痊癒不了的咳嗽。陳弋一直在身邊,每天送來梨湯。
永幸詫異他是給宿管下了什麼魔咒,每天都特許他進女生樓。陳弋笑著故弄玄虛:“反正我是有辦法的。”
女生大口大口灌下梨湯,剛想說話,咳嗽又猛烈地占了上風。
陳弋拍著女生的脊背:“你少說話啊。”
可是勸阻無效,永幸是拼了命也要給出那句評價:“什麼都有辦法,感覺就算人類濫用核武器最終倒退到史前文明,你也死不掉。”
“你這算誇獎麼?”
校園裡四處可見的肥胖的白鴿“嘩啦”一聲擦著窗戶飛過,嚇人一跳。
“我就喜歡你這些。”
男生的深色制服下露出襯衫領子,白色的。光線從背後的窗外湧進來,白色的。被照亮的淺淺的微笑,明晃晃的白色的。“喜歡我,光是因為命長?”
“誒。你不要斷章取……”女生著急著解釋,卻被男生毫無徵兆靠上來的唇截斷了尾音。思緒瞬間被從大腦里抽離,輕柔的,飄向無窮遠。
沒有辦法呼吸。心跳變成了毫無章法的節律。體溫顧不上周圍冷空氣的悉心安撫,陡然上升幾個刻度。血管里溫熱的液體四下亂竄。一切的生命體徵,都變的不像是自己的。
世界安靜下來,沒有一片弦音。
只不過輕輕碰了一下而已,臉卻不受控制地紅到耳根。
男生的表qíng像是惡作劇得逞,但說出的話卻是溫柔的:“吶。如果我有辦法活下去,也不會讓你死掉。”
核武器現在控制得很好啊,搞什麼世界末日的戲碼。
女生忍不住,伴著輕微的咳嗽笑起來。
“怎麼?”明明說出的是抒qíng要命的告白,卻惹來對方的“嘲笑”?難上有點泄氣,不知道錯在哪裡。
永幸笑著微眯起眼:“叫你不要抽菸了。”
陳弋走出英語辦公室,滿不在乎地把沒及格的考卷揉成團塞進口袋,單肩挎著書包四下望,遠處有幾個別班經常一起廝混的男生正朝這邊招手。
“等下去網吧吧。”為首的一個男生說道。
陳弋看了眼手錶:“我要送永幸回去,晚上再說。”
對方露出無奈的神色:“你小子被老婆催眠了吧!”光說不解氣,深處拳來打了一記。陳弋笑著把他擋開。一團人在辦公室門口鬧嚷起來。
英語老師從老花鏡後朝窗外走廊打量,認出剛從自己這裡離開的男生後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被指責多了,也就麻木了。聽班導這麼喋喋不休地貶低自己,男生倒是沒什麼不習慣,他所有的擔心,不過是永幸被說教、感到為難。
“你看看這次月考你們倆的成績。”
不用看,陳弋也知道是班級第一和倒數第一的差距。
“他有什麼好啊?你還是太單純,怎麼會跟這種人攪在一起!”
班導越說越激動,驟然拔高了音調。
“……沒有。”一直沒吭聲的女生突然冒出兩個微弱且莫名其妙的音節。
男生往辦公室里看。永幸正低頭背對自己這邊,看不見表qíng。
“他沒有整天坑蒙拐騙打家劫舍。”終於順利把意思表達完整。
男生看著班導突然變掉的神色感到有點好笑,一點點溫暖翻上心來。
“陳戈是溫柔善良的人。”永幸忽然猛地抬起頭,直視著班導用逐漸放大的聲調說道。
這下連男生都覺得意外,離開倚著的牆,手撐著窗沿,探頭努力想找個能看見永幸正面或側面的角度。
女生兀自說下去:“他很單純,講義氣守信用,他能力有限可是他願意幫助別人,他比任何人都直率真誠,他把我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不擅長甜言蜜語可是我知道我就是最最重要......他只是有點不愛讀書而已,可是那又怎樣?”說著說著喉嚨就哽咽了起來,“他的好你們全看不到。”
你們全看不到。
十二月的天黑得特別早,陳戈站在色調濃重的背景里,頭頂上雲朵像一團團濃墨把整個天空漆得泄不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