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顏澤就發現了這學校建築的第二個弊端。儘管它最初是被藝術老師以讚賞的口吻告知學生:整個學校依從絕對軸對稱原理。
這就意味著整個學校的建築從每個角度看都是軸對稱圖形,更白話一些,那不就是左右完全一樣麼?
對顏澤這種路痴來說是多麼災難xing的藝術。
在中央大樓里像瘸腿的沒頭蒼蠅一樣四處碰壁,焦急感隨著時間的推進累積,而絕望,終於在找到電梯那一瞬間轟然劈頭而下。
期待中亮紅燈的部位漆黑一片。
雖然這電梯平時就破得令人髮指,經常需要使用“物理開門法”,從一樓上到五樓所需的時間足夠130路公jiāo車飛奔五公里。但它此前是被腿腳不方便的顏澤寄託了所有希望的存在。
晚自修剛開始時顏澤領了閱覽登記卡,夕夜還擔心地問過“要不要我陪你去”,得到女生“不用了反正我可以乘電梯上去”的答覆後,明確表示“那我晚自修後就自己回去啦你注意安全”。
根本沒給自己留退路,顏澤泄氣地坐在中央大樓的樓梯上望著下面數十層台階一籌莫展。
腿無法彎曲,如果硬撐著上樓倒還可以採用螃蟹姿勢勉qiáng完成,但下樓,那麼做只可能是一種結果:滾下去。
顏澤頭靠著樓梯扶手坐在黑暗裡。
這就是“分離帶來的悲傷”麼?
腦袋裡閃現出怪念頭。
那張塔羅牌是寄給我寫錯收件人了吧?
呼吸均勻而綿長。
秋雨沒完沒了,在無法觸及的天宇盡頭,鉛灰色的雲一層層疊加相錯,形成厚重的棉被。不時有沉悶的雷聲伴著閃電破光而來。
比起夏季常有的颱風,這好像算不了什麼——
每個陽台上的衣服都被chuī得扭曲,有幾件掙脫衣架,被卷向半空再在狂風驟然停止的瞬間跌落向水泥地或泥土裡。
如果傍晚時有陣雨降臨,就看不見夕陽了。
“呀,你在這裡gān嘛?”
奇異的聲波振動了耳膜,以至於朦朧了夢境與現實的分水嶺。
女生揉揉眼睛。
少年的面孔被恬淡靜謐的月光逐漸打亮。
原來現實中,雖夜幕籠罩,但天氣是晴好的。
“真受不了你,這樣也能睡著。會著涼的呀。”男生聽了女生述說事件起因之後在下一級台階坐下,平復了之前茫然又驚慌的qíng緒,“你還真是寬心。”算不得表揚。
“你怎麼到中央大樓來了?”女生還在揉眼睛。
“今天上法語課的時候把手錶落在五樓法語教室里了。想去看看鎖門了沒。”
“手錶?那快上去吧。”印象中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
“算了,先送你回寢室。”
“那怎麼行?我在這裡等,你快上去啊。”
“算了算了,反正不怎麼重要,明天下午上課時再找好了。”男生說著就拉起女生的胳膊搭過自己肩膀要背她下樓。
女生卻沒有移動重心。
男生回過頭:“說了不重要啦。你這麼忸怩就不像你了。”
“我只是……只是……”
“啊?”男生重新坐定,“只是什麼?”
“很奇怪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一鼓作氣脫口而出,畢竟是比籃球衫背後的號碼重要無數倍的問題。“就算因為我是卓安的好朋友,也不見得你對夕夜同樣好。”
男生微怔,繼而笑起來。顏澤驚訝於自己在這麼暗淡的光線下都能將對方表qíng里的溫暖成分捕捉得準確無誤。
儘管夜風送來的聲音聽著淡漠:“那是因為我第一次喜歡過的女生名字里也有‘澤’字,女同學也都叫她‘小澤’。”
“哈啊?”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什、什麼時候的事qíng?”
“讀小學的時候。是隔壁班的女生。”
“你還真早熟。”女生內心無力地撐住腮,“畢業後到現在都沒有聯繫了麼?”
“本來就沒說過幾句話,況且後來她突然轉學消失了。”提及了某個禁忌語,兩人都愣了一下,男生繼續換出自嘲的口吻,“說來也可笑,我每次喜歡的人最後都會消失。”
消失。
沒有緣由沒有目的沒有任何解釋不擔任何責任地,消失。
顏澤想起往事,發著愣,以至於對男生後面那句話的反應速度明顯遲鈍了很多。
“況且,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季霄,所以比起顧夕夜,能和你相處得更坦然些。”
“啊,啊?你、你、你怎麼知道的?”
男生側過臉擺出無奈地神色:“太明顯了吧。這都看不出來就真該去醫院檢查智力了。”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