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朝左上方尷尬地笑笑。
“不知道,我們沒討論過。”
【八】
雨水從周一延續到周五,空氣中懸浮著一股發霉的氣息。
社團活動結束後,顏澤準備回原班教室收拾東西,走到門口時卻愣住了。季霄正倚在樓梯轉彎處,惹得過往女生們頻頻側目。
看到顏澤後,微笑揚了揚手裡的女生的書包。
走進後手自然地搭在女生肩上:“一起去車站吧。”
這才有了點正常qíng侶的模樣。
“唔。”
走出屋檐前男生抱歉地側過頭:“我忘帶傘了。”
“沒關係。我帶了。”女生從男生拎著的自己的書包中抽出雨傘。撐開後男生很自然地接過去,原來搭在女生肩上的手換到前面來撐傘,但距離還是沒變。
仔細避開路上的水窪走了幾步後,男生有點猶豫地開口:“你最近好像不開心吶。”
顏澤沒敢側過頭直視男生,從這個角度來說,聲音像是順著傘柄長出來的,在水汽中顯得有點含糊。
“沒有。”
“哦。”男生沉默了一會兒,開始重啟話題談起自管會的種種逸事。雖然述說者極力活躍氣氛,但傾聽者卻很遺憾地並沒有感到有趣。起初還會迎合幾句,漸漸覺得煩躁感不由自主不可抑制地bào漲出來,就想化學實驗課做的濃硫酸脫水實驗一樣。
多孔的、黑色的物質逐漸膨脹,仿佛發酵中的麵包。
帶著無法逆轉的無奈。
頭轉向另一邊,無效。
掏出手機來發簡訊,無效。
張望計程車駛來的方向,無效。
什麼都做了,男生卻好像完全不能領悟,心無旁騖地自說自話。以至於顏澤看見好不容易駛來的一輛空車,像逮住救星,連聲音都跳躍起來:“啊——季霄,車來了。你先走吧。”
男生回過頭看見已經被女生伸手欄下來的計程車:“噢,真的。那我先走了。再見。”
“唔,再見。”女生將男生jiāo過來的雨傘迅速收起來,從車窗里遞進去,“你拿去吧。”
男生握住傘柄感謝地一笑,計程車啟動了。
居然沒有注意到,女生唯一的笑容是在車來了的那個瞬間。所以也就更不可能注意到,那笑容隨著計程車的遠去而逐漸變成收進雲層的日光。
雨很小,細細密密,但衣服也很快cháo濕起來。
如出一轍的細節喚回了遙遠記憶中那個相似的場景。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天氣,不同的人。
是誰的聲音?
——想了想我還是先送你回去。上車吧。
天與地,像黑與白一樣界線分明,車輛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並不是所有駛遠的車都會回頭。
厚重的積雨雲層上有我們無法感知的陽光。
【九】
有些人自身具有qiáng烈的存在感,比如夕夜,走到哪裡都是耀眼的光源即使她自己並未覺察。
另一些人學要憑藉別人的關注找到存在感,比如顏澤。
顏澤雖然平凡普通,但絕不能忍受獨自默默站在背光的yīn影里。如果演一出節目,顏澤從來不肯做托舉大小道具的角色,她一定要站在聚光燈的中央。
在這方面,女生從九歲長到十六歲並未有多大改變。
九歲時的顏澤就已經懂得為獲取目光而處心積慮。
小學三年級時,年級里頻頻丟失財物。不是這個同學失蹤了錢包,就是那個同學不見了文曲星。關注點除了放在“失蹤物品”上,還有一部分落在“被害人”身上。
被偷走東西的同學,尤其是女生,無不站在走廊上面對班主任的詢問哭哭啼啼梨花帶雨。每每這種qíng況,總有不計其數的人在圍觀,甚至對面教學樓的走廊上都趴滿了腦袋。
顏澤很是羨慕,夢想有朝一日自己也遺失些什麼,好藉此享受被關注的美妙感覺。但事不遂人願,顏澤所在的四班一直沒有丟過任何東西。
於是有一天,百無聊賴的顏澤決定自己製造點事端出來給波瀾不驚的生活添彩。
果然,在向老師謊報丟失了二十元錢後,班級里被掀起軒然大波。同學們無不懷著惶恐的、擔心的、驚異的、興奮的心qíng議論紛紛,過了一會兒,局勢升級為“對兇手的追查”。想充英雄的人太多,尤其是男生們,還誇張地搞了一大通宣誓,頗有“不將罪犯打擊到底誓不罷休”的架勢。
而作為被害人的顏澤,自然少不了享受眾人的關心與安慰。還不到十歲,就懂得為了二十元錢偽裝出悲慟之色,心裡反覆qiáng調,越發bī真,到最後甚至真的難過起來,莫明其妙哭出幾顆眼淚。至此,終於如願以償。
可是事件卻並未因製造者的滿足而剎車。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不存在外來人員作案的可能xing。而且,如果是外來人員的話,怎麼可能只偷二十元錢?
班主任懶得cao心,把這事兒一股腦推給班委。當時班委有是二人,全是女孩,顏澤是“悲痛yù絕”的當事人,自然免除其行動力。剩下十一個女生,較真得像娘子軍,領了聖旨般在教室里呼來喝去整整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