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秒鐘之前。還陳在夏日的烈日下安靜地被曝曬,沒有半點yīn霾。
可是這一秒,卻像海綿突然吸了水,沉重感驟然漲滿了每根血管,而真正的血液,卻好像倒進了倒掛的點滴瓶,一滴一滴地憑空流逝gān淨。
就是這樣猛地全身無力不知所措的感覺——在程司對自己說出那句話的當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bào漲而來。
——如果你真的不再喜歡小靜。那就算我求你,和夏樹在一起試試吧。
大顆的雨滴砸在臉上男生們瘋跑進教學樓。但風間和程司有好一會兒,一動都沒有動。
手中的籃球掉在微cháo的球場上,一下,兩下,越來越密集的擊地聲。
像星雲爆裂時盛大卻寧靜的聲響。
(二)
風間和程司一路沉默地往教室去,經過體育館時正碰上夏樹和靜穎在門口檐下避雨。看見那兩個T恤半濕的男生,女生們也有些尷尬。
沒有一個人說話,可滿世界卻都是破碎凌亂的聲音。
半響後,風間悶聲問:“下雨不方便,我打車,你順路一起麼?”
夏樹反應了十幾秒才意識到對方實在對自己發出邀請。即使有了意識,也並不意味著麻木的神經得到了緩解。
點頭應下只是條件反she。
直到腦袋昏昏沉沉地回了教室收拾了書包跟著出了校門才猛地反應過來,這個“一起”不是指以往的“大家一起”,而是指“兩人一起”。有本質差異。
女生家所在的小區門窄,計程車開不進去,風間堅持要送她到樓道門口,也下了車,只是沒注意腳下,不慎踩入人行道旁的積水裡,鞋和褲管都濕了。等到抬起頭,依然蹙著眉。
夏樹沒話找話:“這是我奶奶家,爺爺單位分的房子,所以有點年代了,也有點破。”
“難怪,我說你家怎麼搬了。我初中時的英語老師也住這小區,我去他家補習過,感覺魚龍混雜。”
“因為居民多嘛,的確什麼人都有,就上周還出了瘋子打死人的事件。”
“嗯,新聞里看見了。”
“那瘋子我幾乎每天都看見,有時候會突然湊到人面前傻笑,不覺得嚇人,可沒想到居然會失控攻擊人。”
“聽著真不安全。”男生沉吟片刻,“你周四下午有在校分層補課的科目嗎?”
“數學。”
“那就是周一、三、四會比平時晚點,我周一周三和你是一樣的,就是周四留下來多等一節課,沒事,反正可以在教室寫寫作業。”
夏樹起初沒明白男生盤算這些做什麼,片刻後惶恐地拼命擺手:“哎呀,不用,你不用每次晚放課都送我回家。”
男生沒理會她,兀自說下去:“不過我這人做事沒恆心,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哈。”
“其實就連今天我都覺得是意外驚喜了。該不會,又是和阿司打賭輸了吧?”
“沒打賭,不過和阿司確實有關。”
夏樹歪頭想了想,立刻猜中了:“他又做多餘的事了!”
“所以說,你別再生他氣了,否則他會gān越來越多的蠢事。”風間笑出一點。
女生有點晃神,記不清這究竟是不是第一次見風間這樣的神qíng,發現其實他似笑非笑的此時比一貫的撲克臉帥氣。
風間眼睛裡那點邪氣微微顯露著他的桀驁不馴、玩世不恭。這種眼神,夏樹再熟悉不過。
因為他優秀,周圍人總會自覺主動為他辯解“他話不多但態度真誠隨和”、“他不是心機重而是聰明睿智”、“他絕不孤高冷漠只是感qíng內斂”等等等等,然而這一瞬,夏樹突然感到,風間和自己至少有某個yīn暗面是相似的。
他注意了他說話時的表qíng語氣卻沒注意內容,只是維持著疏遠的禮貌。
(三)
“真的麼?剛才一進教室就聽她們在說,夏樹和風間jiāo往的事qíng是真的麼?”一大早趙玫就咋咋呼呼擠到黎靜穎面前。
“不可能吧。”黎靜穎遲疑了一下。
“她們說昨天看見風間居然甩了阿司和夏樹一起回家。我就說那女人搭三搭四不要臉!”
黎靜穎低頭重又專注於英語單詞,敷衍式地接著話。趙玫最終覺得無趣,去其他活躍的八卦堆探聽消息。
其實,昨天下午的事qíng連黎靜穎也感到突然。她和夏樹一起出體育館,親耳聽見風間對夏樹說“一起回家麼”。
黎靜穎詫異於風間為什麼會邀夏樹回家,沒太注意程司接嘴說“我還有點事你們先走好了”。
傍晚清新水汽中氤氳著曖昧的香糙氣息。目送夏樹和風間彆扭地跑遠後,程司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黎靜穎:“你帶傘了嗎?”
“帶了,在教室里。”順口答著。
“還好還好。”男生鬆了口氣般拍拍胸口,笑容陽光燦爛,“我沒帶,你送我回家吧。”
“哈啊?”內心無力的感覺。不過,這也是程司的一貫作風了。黎靜穎笑笑,指著教學樓的方向:“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