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特別的舉動,哪怕你攥著理智不斷提醒自己那不可能有特別的意義,但心不受控制地跳動過幾次,脈搏不受控制地紊亂過幾次,他就不得不變成了特別的人,不會再是以前那個。
程司不會有夏樹這麼多敏感纖細的念想,夏樹對他來說同樣是特別的人,但特別的意義卻大相逕庭。
因此,他雖然知道有朝一日夏樹發現他的小秘密會生氣,但他對女生生氣程度的預估卻遠遠不足。當面對這種局面,他甚至不能理解夏樹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反應。
“給我個解釋。等等,別告訴我是你在馬路邊撿到的。”
程司拿著從自己書包里掉出來的夏樹的影印檔案無言以對。
“別介意,只不過是……打……打賭……”
“打賭?”夏樹冷笑一聲,“我把你當成朋友,你卻拿我打賭,調查我的檔案……”
賭氣的責備話大半沒聽進去,只感到腦袋中充滿嗡嗡噪音,程司追著轉身離開的夏樹在走廊上拉扯,成功讓她停下之後才看見她的眼淚正划過臉部曲線往下落。
女生把揉成團的複印紙砸向他的臉。
“你真是世界上最貼心的好朋友!”
程司不是沒有防備,但還是給砸了個正著。紙張摺疊產生的稜角在來不及眨眼的瞬間硌住臉,拉出一道痕,再落向地面。痛感沒有隨施力物的消失而消失。
一個怔忡間,放走了她。
“阿司你終於也開竅啦,沒錯,就該離那女人遠點。”
“什麼……胡扯什麼啊?”反映了好幾秒才意識到對方指的是夏樹。
“你不是不跟她說話了嗎?”
“……沒那回事。”只是心裡某處被滾過的眼淚灼傷,不知該如何相處了。程司想不出一個完美的道歉。
趙玫好像很失望:“切,我還以為你幡然醒悟,識破那女人的真面目了。“
“她又沒做錯過什麼,你gān嗎老和她爭爭鬥斗。“
“別來對我說教,她就是做錯了,你不懂。“
不能完全理解,但一定是錯了。
錯的那個人不是夏樹。
(七)
兩個人的對面無言在趙玫看來是一種局面,在黎靜穎看來是另一種局面。程司先是對夏樹大獻殷勤,接著又尷尬相對,這絕對不能用單純的“古怪”來形容。
問當事人之一程司,只得到支支吾吾的敷衍。問看似知qíng的風間,也緘默不言。
“你看那兩人像是鬧了矛盾嗎?”一起去上計算機上機課的路上,黎靜穎徵詢趙玫的意見。
女生想想,程司當面否認了矛盾一說,於是搖了搖頭。她半垂眼瞼一副不願多談的表qíng,卻使黎靜穎的理解出現了偏差。
經過教學樓間的廣場時,太陽光從頭頂直直地往下打,腳下的yīn影一會兒左移一會兒右移。黎靜穎再找不出什麼話題,腦子裡好幾種猜測在打架。
等到已經開始上課,趙玫才略微察覺到黎靜穎有幾分不正常。
唯一對全局知qíng的只有風間,他明白程司為什麼難堪,也明白夏樹為什麼生氣,甚至明白黎靜穎為什麼反常地坐立不安。但出於某種私心,他不願說穿。
午餐時大家依然聚在一起坐,然而氣氛卻愈發僵,對話只存在於風間與趙玫之間。
“藕片咸了。食堂最近總像倒了鹽罐。對了,數學布置作業了嗎?”
“沒有,老師只說午自修時她過來答疑,應該會順便布置,不過jīng煉上的二項式定理那部分總歸是要做的。”
“二項式定理?那麼複數就不做了?”
“前天就布置做完了呀,你沒做嗎?”
……
為了掩飾尷尬,風間迫不得已使對話毫無間隙地進行下去,到最後演變成綜藝競賽中的速問速答。夏樹從不遠處的過道端著餐盤經過。趙玫又義憤填膺,對著她的背影罵道:“賤女人。”
“行了,還在鬧不團結。”程司終於開口。
“你這人,怎麼不相信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你才認識那賤女人幾天啊?”
“有道理,比起生面孔,我應該相信‘從小到大’動輒打我的‘好朋友’。”
趙玫不理睬他的嘲諷反語,用半截筷子比著:“前天她還把一條這麼長的小青蟲放進姚小言的書包里,把姚小言嚇得嚎啕大哭,到現在還在被選修課上那幾個沒人xing的男生嘲笑呢。”
風間朗聲笑道:“那還真是gān得不錯。”
趙玫白他一眼,又舉一例:“昨天下午王婷參加游泳隊訓練,結束後發現自己的衣服都不見了,最後只好裹著浴巾穿越cao場跑回寢室換衣服。”
“是夏樹gān的嗎?”程司光在腦子裡想想那些場面就樂得不行。
“除了她還有誰?還在衣櫥里放了張寫有‘生日快樂’的賀卡署名‘夏樹’,簡直不氣死人不罷休。我敢打包票,這一定是王婷一生中最‘快樂’的生日。”
“趙玫,夏樹是qiáng悍加智慧型的女生,誰讓你們沒事找她茬。”風間已經恢復了正常語速。
程司看他一眼,沒再接嘴議論夏樹,而是轉了話題。
(八)
下午第二節課是體育課,幾乎所有女生都加入了唯一的集體活動長繩項目,夏樹不出意外地再次被孤立了,只能坐在場邊訕訕地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