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衝動。”風間挑挑眉毛,“和對手在公共場合正式翻臉是一招好棋。從此以後誰都知道黎靜穎、趙玫和夏樹之間有過節,對方要傳她壞話就沒那麼方便了,因為大家都會打折聽。”
就算風間說到這份上,程司也不能完全理解。“嗯?現在開始替她說話了?開學時不知是誰說她‘不是善主’,還跟我故弄玄虛說什麼‘直覺’呢。”
“我說她聰明沒錯,可我說她善良了嗎?”
雖然程司平時一貫囉嗦話多,但遇到詭辯拌嘴卻從來不是風間的對手。
“她其實也算不上‘不善良’,女生嘛,誰沒有點心機?——雖然那是我毫無概念的境界。夏樹她家庭不幸,在學校還受趙玫她們排擠,反擊幾下也是正常的。“
“她家庭怎麼不幸了?”
“爸媽離婚,媽媽跟有錢人跑了,她被判給爸爸,爸爸不久前又再婚了。”
“聽起來很耳熟。”
“嗯?”
“你確定不是某個苦qíng劇女主角的官方狗血設定?”
“你不信?”
“一個字都不信。”
“不信……我們打個賭?”
“賭注隨你定但是證據你去找,如果你不能證明夏樹是個苦qíng劇女主角就算我贏。”
“無異議。”
男生們打起無聊的賭總是不計後果,而為了去證明自己是贏的一方更是不惜代價。程司所能想到的最直接最快的方式就是去檔案室偷出夏樹的那份,當然,這個計劃被他以興奮又刺激的語氣告知風間後,卻只換來對方冷靜的評價——“蠢死了。”
如果沒有風間的幫助,當然是不堪一擊的不可行方案。
“如果你能使用你那張無比純良的帥臉輔以無比可靠的聲音誘開辦公室里的值日生,我將把最終收益用於請你吃飯。”
“也就是說我在幫助你騙出我的錢為飯局埋單。”
“哎呀,不要那麼斤斤計較嘛。”他耍出殺手鐧腔調,往風間肩上靠去。
風間受不了男生膩人的撒嬌聲,用盡全力卸開像米袋一樣沉的腦袋,默許了他愚蠢的計劃。
風間是優等生、學生gān部、美少年、可靠學長,只需在辦公室門口微笑著晃一晃,甚至不用開口,一年級的值周生就能手匍額匐跟著走。
儘管他一直不承認,程司還是管這叫“色誘”。
眼下程司顧不上嘲諷他,趕緊趁機溜進檔案室翻出自己班級的檔案,再找出屬於夏樹的那份。
厚厚一疊,從小學到高中的,男生好奇地順序看過去。
目光移動到評語中的某一行。
猛地呆住。
綠光在複印機中緩慢滾過,發出有節律的噪音,像雜亂的音符在心裡敲,靠在外箱上的手肘感覺到灼熱的溫度。
程司隻影印了高中的那張,甚至覺得連這也是錯的。
即使事後風間證明了夏樹母親那行的空缺,也提不起興致去大快朵頤。
無法再安心。
愧疚與同qíng該怎樣清算?程司覺得最好用必勝客外賣去等價代換。
於是事qíng演變成:翌日,當夏樹在午休時分被以各種奇爛無比的藉口留在教室,直至課桌上一字排開各種豐盛佳肴,依然茫然無措。
“這什麼意思?”
“我請客。”男生瀟灑地打開披薩,“當然啦,付帳的是風間。”
果然是他的風格,夏樹笑起來,問:“那為什麼平白無故要請我?”
男生嬉皮笑臉給不出靠譜理由,女生只好轉向風間問個明白,可沒想到風間是一張“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請你客”的撲克臉。
風間當然說不出“我們拿你打賭了”的話,況且他覺得就算打個小賭也無傷大雅,夏樹並沒有任何損失,程司這樣小題大做他也無法理解。
(六)
“怪人。”
上學路上,夏樹碰見程司時已經更新了稱呼。
男生停下車笑著回過頭:“只不過幾個披薩而已啊,還談不上怪吧?”
“沒有理由,沒有下毒,這還談不上怪?”
“你就不懂得要用‘謝謝’回報有好施之心的人嗎?”
“當然懂,早就對風間說過了。”
玩笑開夠了,夏樹未經允許就跳上男生后座:“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這樣沒來由的好意讓人感到不自在。像以前那樣正常相處,不好嗎?”
如果“正常相處”指的是能夠心無雜念地環著他的腰;安心地看住他制服襯衫的線條;隔著衣料相接處的皮膚蔓延開綿長的暖。那樣的異樣都不覺得異樣,那麼很遺憾,連夏樹自己都做不到了。
不記得上一次手是放在哪裡的,不記得上一次目光是放在哪裡的,不記得上一次是由於什麼才感覺不到手臂間灼燒般的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