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晚上,同班的韓國學生敲寢室門來送課堂錄音,秋和剛洗過澡,著一件漸變huáng色連帽浴袍,cháo濕的長髮如同海藻,發色深了一度,神色看起來有點倦意。
“今天點名考勤了嗎?”
“沒有,只傳了名冊簽到,我幫你簽了。”
“謝謝。”秋和接過錄音筆。
“那我先走了,下周見。”
秋和扶著門框對她揮手:“再見。”並目送她直到穿過走廊開始下樓。
門邊的電話機響起刺耳的鈴聲,秋和關上門後卻像完全失聰一樣回到自己書桌前,用螺旋發圈鬆鬆地挽起頭髮,開始聽錄音做筆記。
幔帳里傳來烏咪的聲音:“秋和你接電話吧,是一個叫瞿翛然的人,他今天打了好多次,找你。”
“我知道,我不想接。”話音未落,電話就突然不響,同時嗅出空氣中一股牛奶糖的甜味,秋和詫異地抬了頭。烏咪站在寢室門邊拿著拔掉的電話線,也在看她。
這個女孩的皮膚是種沒有血色的蒼白,墨黑長髮蓬鬆捲曲,骨感度比秋和更甚,中等容貌,有一雙攝人心魄的黑眼睛。
秋和笑著:“牛奶瓶香水?”
烏咪咧開嘴點點頭:“你用過?”
“我的第一款香水,初中時,過生日爸爸送的。”
“我也是,爸爸送的。那個……瞿翛然是你男友吧?”
“前男友。”秋和微笑著糾正道。
“分手的時候你怎麼一點也不難過呢?我前男友和我分手時我難過得要命。”
烏咪坐回自己的chuáng沿,卻見秋和原本友善的笑意轉瞬間隱去,仿佛靈魂出竅一般,連眼睛也失去神采,變得空dòng空白。
“我生活在一個很容易受傷的世界,所以得學會及時抽身。無qíng是最好的武器。一旦我決定了斷,就絕不猶豫絕不後悔。也許你會覺得這樣很可悲,不是有句話說‘哀莫大於心死’麼?不論我和誰在一起,我始終只是一個人……”說完這些話,秋和又盯著旁邊地面好一會兒,當目光重新和烏咪的碰在一起,已經恢復了慣常的溫度,甚至還回給烏咪淡淡微笑,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剛見第一面的人說這些,“……你好像不太能明白呢。”
“我明白。”烏咪使勁點了點頭,“但我覺得秋和你這樣很好,現在流行說‘哀莫大於心不死’。”
秋和無言以對,她只是看見自己的身影單薄地落進對方的眼眸中。
【十】
曾曄案的“另有隱qíng論”很快不攻自破。有學生親戚在警局工作,在學校BBS上放出內部消息,男主角歐陽翀冷酷殘忍又不合邏輯的種種行為原來只是因為醉酒。大家都覺得索然寡味,那帖子日趨冷清。誰知後來再起波瀾,又有人爆料:歐陽翀之所以酗酒是由於被愛慕的女生拒絕,而那個第三者的身份也隨即浮出水面。
“秋——和——?”郭舒潔一口水噴在電腦屏幕上,“不是吧!”
薛濤回過頭沖她笑:“你也在看曾曄案的八卦貼?”
“太扯淡了。怎麼也不能是秋和吧!”郭舒潔迅速起身狂抽紙巾擦拭電腦,“等秋和回來好好問問她。”
“是她又有什麼奇怪的?”薛濤倒異常平靜。
郭舒潔兀自猛烈搖頭:“秋和這麼隨和親切的女生,就算拒人也不會把人傷得太深,哪至於間接釀成血案。”
“秋和隨和親切?”薛濤“哈哈哈”大笑三聲,沒了下文。
秋和、錢筱頤、薛濤、沈芃以及從前的曾曄,都是Z大稀有的惹眼女子,我行我素,遭人妒忌,因此而聲名láng藉,大多數女生對她們表面鄙夷實則欽羨。但其實,秋和與眾不同。
無論薛濤或曾曄,永遠一派頤指氣使、傲視群芳的神色。
可是秋和qiáng弱不明,剛柔不定,眼神是冷漠還是嬌媚,內心是天真質樸還是jīng明世故,因人而異。
在郭舒潔眼中,秋和雖然愛打扮,但並不出格,她寬厚大方,待人隨和,是個低調又正派的好學生,關於她的那些不堪傳聞全是嫉妒者的無中生有。
薛濤自認為對秋和再了解不過,堅信她手腕毒辣不亞於自己,高明之處是掩飾得滴水不漏。看見爆料帖之後,她根本不相信秋和與曾曄之死就這麼丁點關聯,甚至懷疑歐陽翀殺死曾曄根本就是被秋和設計所致。如果說酗酒殺人的事是葉玄gān出來的,那可信度還高一些。薛濤和歐陽翀打過jiāo道,覺得以他的個xing做不出這種事。
薛濤第六感一向jīng准,她覺得這樁命案背後有個局。
郭舒潔與薛濤在寢室產生認知分歧的同時,秋和正在第二教學樓準備上課,她從包里取出一疊複印紙裝訂的筆記遞給幫她占座的同學,對方用蹩腳的中文道謝。
教授在講台上調試著話筒音量,坐定後,剛想開始講課,教室前門突然被撞開。一個男生徑直走向講桌,拿過教授面前的話筒,對著滿教室的學生說道:“秋和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