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郭舒潔在寢室自習,中午泡了碗方便麵把肚子糙糙打發,當然,也不忘用同樣的方式照顧烏咪。她吃完面,洗了碗,又用那大不鏽鋼碗泡了兩包秋和的韓國同學送的大麥茶,再坐到桌前卻怎麼也靜不下心看書。寢室里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方便麵味。
烏咪不會洗碗,郭舒潔給她用的是桶裝碗面。可這姑娘竟然懶到吃完後就把面碗放在chuáng邊地上甩手不管。
“烏咪你不能把吃完的面拿出去扔掉麼?”
幔帳里不出聲。郭舒潔看看電腦屏幕右下角——是烏咪的午睡時間,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幫她把一次xing面碗扔進了走廊盡頭的垃圾箱。
回到寢室一開門,又見薛濤的牛仔褲扔在地上堆成望遠鏡的模樣,還不止牛仔褲,她的衣服衣櫥里已經塞不下,上下鋪的梯子上也搭滿了,秋和搬來後給寢室鋪了地毯,她就索xing把泛濫成災的衣物往地上堆。郭舒潔望著這些鋪天蓋地來影響她期末複習的東西一籌莫展。
總體來說,郭舒潔和秋和所在的寢室左半邊與薛濤和烏咪所在的寢室右半邊相比整潔太多了。
待她幫薛濤把牛仔褲整理平順搭在椅背上,剛想坐下看書,敲門聲又不合時宜的響起。
郭舒潔伸手開門,估計自己的臉色好不到哪兒去。
“請問,秋和住在這裡嗎?”從來沒見過的生面孔。
郭舒潔起身:“你找她?她現在不在啊。”
“去哪裡了?你能幫忙找到她嗎?我是她電影史通選課上的同學,借了她的筆記。”
“她也許去考試了吧。”
“她就是沒有去參加電影史的考試,我才來找她的。”
“啊——?沒參加考試?”嚇了一跳。就算有天大的事,秋和也不至於誤了考試吧。郭舒潔終於跟上了對方緊張的qíng緒。
“你知道她手機號嗎?”
“我知道——你等等。”郭舒潔立刻拿起手機撥出秋和的號碼,秋和很快就接聽了,“秋和,我是小潔,你在哪兒?”
“我在三教自習啊,怎麼了?”那邊傳來的聲音並沒有任何異常。
“哎呀你怎麼在自習啊?是不是忘了,你剛才有考試啊,電影史。你同學找過來了。”
“電影史?我們是專業課,不用課堂考試,是jiāo論文啊。”
郭舒潔冷靜一想,的確,電影史在藝術系是屬於專業課,每周要上四節,前兩節講理論專題研究,後兩節是與全校學生一起上的通選課,主要是觀片。通選課的考試是當堂觀片、寫影評,這對藝術系的學生而言太簡單,所以藝術系學生不需要參加通選課考試,只需要提jiāo專業論文。郭舒潔與秋和雖然不同班,但同專業,qíng況應該一樣。
她轉向那心急火燎的好心同學:“你是不是搞錯啦?秋和現在是藝術系學生哦,她不用參加那個考試。”
“不會搞錯。起初我也是想秋和不用參加考試,但黑板上寫的缺考名單中明白無誤寫著秋和的名字和學號誒。”
郭舒潔蹙著眉,續上還沒掛斷的電話:“秋和你快回來檢查一下課表,和助教聯繫一下,看看出了什麼問題吧。”
問題並不複雜。電影史老師開學時誤將專業課設置為2學分,實際藝術系專業的學生上這門課每周4學時,應該4學分。於是教務老師通知大家把那門課的通選課也選上,這樣一來就湊夠了4學分。可誰知電影史老師後來又發現自己學分設置出錯,將專業課學分又調整為4學分,由於他是選課周最後一天才改的,所以一部分學生由於登錄系統繁忙的原因沒能成功把通選課退掉。
學生能夠在網絡平台上cao作退課的時間只有開學第一周和期中第八周,第八周的退課需要支付每學分100元退課費。這門課是因為任課老師與教務老師沒有溝通好而出現的問題,qíng況較為特殊,所以在開學後第三周時,教務老師請課代表統計沒退通選課的學生名單,由教務統一退課。
秋和當時是與幾個朋友一起去課代表處登記的,奇怪的是,卻唯獨她的名字被漏掉。在期末考試學習事件發生之前,她一直誤以為自己已經退掉了這門通選課。
由於期末考試都已經過了,更不可能再退課。秋和與任課老師協商的結果是,秋和的學分按照計算機系統中的6分不變,2學分的通選課成績按照論文成績給分,而4學分的專業課成績只給60分及格,績點為1.0。
秋和的論文成績是90分,績點為4.0。
學分只要達到本科統一要求就是個沒用的東西,但績點卻要計入總分,影響成績排名。
“那不是虧死了!”郭舒潔知道後大呼小叫,“要那兩學分gān嘛?又不是總學分不夠要它湊數。”
秋和聳聳肩:“唉——沒辦法退嘛,我自己也有疏忽,按理應該仔細檢查一下這課到底有沒有退掉。”
薛濤回寢室後一直在旁聽,此刻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可為什麼統計了那麼多人,偏偏只漏掉你?”
“意外吧。”郭舒潔不懂薛濤在這個細節上糾結什麼。
薛濤鄙夷地看向她:“在這學校待了三年,你還相信存在‘意外’,真了不起!”
只是這種“意外”在此刻秋和眼裡已經微不足道,真正令她憂心的是被歸還的筆記。更確切地說,是隨同筆記被借走,又原封不動夾在其中被歸還的一封信。
內容也依舊是波德萊爾的詩句加直抒胸臆——
你自詡jīng通的那種崇高的惡
從來不曾使你因恐怖而退縮
我了解你完美面具下隱藏的一切
是什麼讓你成為你
最後一句看了兩遍,猶如中了咒語般僵坐著,良久後恢復思緒,秋和感到身體的哪部分突然不明所以地疼起來。被人看透?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卻很難不被擾亂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