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和不禁想起她說過的“高手下期一般能預估出對方十步左右的落點”隨身攜帶虛qíng假意的遺書需要多大的遠謀?只讓人覺得剛出現在前路的一線生機又被抹成漆黑,她的可怕在於她的走火入魔,也在於她無需再現身就能進入人的思想,她死了,你卻不能無視她的無所不在、
可是她究竟贏了什麼?
秋和總覺得最後這封遺書和她緘口的那些答案只是她贏面的冰山一角。這些略顯小兒科的計量不足以讓她直到最後都笑得那麼自信,她那得意的眼神使秋和永生銘記,仿佛在嘲笑秋和壓根對問題的核心一無所知。
秋和借著幫烏咪整理遺物的機會搜查證據,但所得最多不過就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她找到烏咪平時經常寫寫畫畫的那本藍色日記本,她的紙張與寫給秋和的恐嚇信紙張一致。秋和感慨自己受了思維定式所限,認定日記本就是橫向翻頁,卻不想這一本偏偏例外。
其中一些日記雖然沒有作證的價值,但卻使秋和更透徹的了解烏咪的內心。
比如其中一篇。
她說了一個有些無聊但是自以為還好笑的笑話,期待著有人會有所回應,結果很沒人品的,沒有人有半點反應,我明明可以擠點笑聲出來,讓她不至於太難堪,可是我選擇了沉默,然後聽著她在慢慢凍結的氣氛中僵硬地失落著,心裡突然升起了作為一個壞人的快來,一種殘忍的舒暢。
再比如另一篇:
收到一條簡訊,說什麼感謝你給我的幫助啊之類之類的,全都是些泛著腐臭味道的話,看得我一陣噁心,像消滅瘟疫一樣趕緊刪除了它。想做我的朋友的話,就不要發這種東西來給我,不管你是多麼的好意,很抱歉,我。不。領。qíng。再發這種類似東西來的人一律將開除出名單,等於是在謀殺我一樣,我還想多活兩年,謝謝!覺得自己的某些東西越來越尖銳了,不是說人會越來越沒有稜角麼,為什麼我逆生長…..說我幼稚麼?謝謝,這是我最樂於聽到的詞彙。
整本日記看下來,秋和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烏咪不止是無qíng又多疑,她看待人與事的角度都極其扭曲,覺得什麼都噁心,覺得什麼都包含惡意,於是自己也用帶毒的方式去回應。
烏咪不願意和人jiāo往,不是因為jiāo際能力低下,而是因為過於自負,看不起身邊任何人,她一邊孤芳自賞,一邊以變態的嘲諷的目光打量這個世界,但她的dòng察力卻是超乎尋常的敏銳,雖然和葉玄的jiāo往不多,但秋和在日記中找到了明顯在評價葉玄的隻言片語:“別看他瘋瘋癲癲,其實城府深得很”不得不承認一語道破。
結束了日記中的人xing探秘,剩下的東西就價值更低了,都是些雜物,看不出端倪,秋和一直認為她每次殺人後都收集了紀念品,也查證了每個受害人都丟失了一件私人物品,但這些東西烏咪沒有藏在寢室里,她名下的儲物櫃也遍尋無跡,除了手上三封含義模糊的恐嚇信,找不到其他證據來建立她與連環殺人案的聯繫,就憑這三封信,連立論都困難。
第一封信單看內容—
我知道你心裡留著舊qíng,雖已沒了根,卻還像鍛爐吐出火舌,你胸中還潛藏著,受苦者的一點矜持,我原諒你,因為愛你,所以容忍著,你的缺點。
姑且認為烏咪得知了歐陽翀,曾曄與秋和的關係,這舊qíng指的是曾曄,受苦者指的是被父親拋棄的秋和,又提出了“愛”,或許指的是她所謂的心智上的惺惺相惜,又或許是想以男人口吻混淆自己的身份,如此解釋也算通暢,但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她殺曾曄都是衝動殺人,這是一封事後追認的偽預告信,只不過是烏咪殺人後自己臆想的為民除害替天行道,談不上和案件有必然聯繫。
“我原諒你”這句話顯然是典型的居高臨下的烏咪做派,但這些語氣,腔調,心態肯定沒有說服力。
第二封信就更無厘頭了。“你自詡jīng通的那種崇高的惡,從來就不曾是你因恐懼而退縮,我了解你完美面具下隱藏的一切,是什麼讓你成為你。”通篇沒有能讓王一鳴,顧楚楚等人對號入座的指代,只不過是她對秋和本人的一種恐嚇加挑釁,和案件唯一的聯繫就是這封信出現的時間。
第三封信突然從書信體變成了詠嘆調,出現了第三人稱。“世間一切都不可靠,無論多麼細心的塗脂抹粉,人的自私仍露馬腳,當那個進入沉沉黑夜的時刻來臨之際,她會正面直視死神,像一個新生兒,既無悔,亦無痕”這個“她”指的是陳妍嘛?可烏咪已表明殺陳妍的動機,為什麼又指責陳妍在粉飾自私?
令秋和困惑的問題一個也沒有解決。
烏咪厭惡幾乎所有人,但為什麼唯獨對顧楚楚,沈*,陳妍下手?姑且勉qiáng接受“殺陳妍為了刺激葉玄牽動秋和”這個牽qiáng的理由,那顧楚楚,沈*又有什麼特殊之處?
秋和反覆研究當初從嗚米電腦里拷貝的關於顧楚楚和沈*的檔案,這些文檔和圖片的創建都是在沈*死後,也就是說這檔案里並沒有解釋她殺人動機的材料,為什麼人都已經被她殺死了,她卻還要追蹤調查她們?
這兩個女生跟秋和一樣,都曾經或正在學生組織擔任要職,積極活躍,家庭經濟qíng況良好,社會事件記錄豐富,花錢比較缺乏規劃,校園一卡通消費記錄一團亂麻,體育鍛鍊記錄都很完整,但太完整了倒是反常,連理財方面都不拘小節的人,怎麼會漏打漏補的記錄一次也沒有?當然,她們也是受歡迎的女生,和秋和一樣可以請熱心的愛慕者或男友代打,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秋和勞心勞力,到頭來卻徒勞無功,眼見著對歐陽翀的案子無法力挽狂瀾,而對死去的女生們也沒個jiāo代,抑鬱不可終日。
又過了兩周,葉玄總算用他的方式搞來了曾曄案發當天歐陽翀居住的小區的保安監視錄像,他與秋和兩人在剪輯室盯著屏幕反覆找了一天,令人大失所望,竟然沒有找到烏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