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原提起他媽媽剛才打過來的電話:“說昨天家裡醬油就用完了,讓我帶一瓶回去,等會兒下車時再幫忙提醒我一遍。”即使是這樣完全不適合十八歲男生來處理的事qíng,他說在嘴邊也沒表現出絲毫困擾。
連醬油都可以很自然地應付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女生能夠造成他的無奈語調?
下了樓梯,穿過校門,又過了馬路。
再把話題重新撿起來會不會顯得彆扭?
在站台上停下來,井原聽見身邊比自己低兩個年級的男生很突兀地問道:“在我們學校嗎?……你表妹。”
井原頓了一下:“不是的。她在陽明中學。”
“哦。”祁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有點沒話找話,“那所學校離你家很近啊。”注意到井原打量自己的目光有點變化,又追加了一句更自然的,“當初我也想過考陽明,後來我媽說那學校女生太漂亮了不讓我去,說我去了肯定要談戀愛。”
“那你最後來聖華是為了向你媽證明:在聖華也可以照談不誤?”
“別拿這個虧我。最近被女生吵得頭痛。”
“誰讓你小小年紀腳踩好幾條船。”
“你有資格說我?我本來不想提起京某卉和柳某川的。”把對方的緋聞對象全翻出來了,“三年級的金三角啊金三角!”居然還像唱歌一樣念起來。
井原冷淡地剜他一眼:“給我夠了。”
“你表妹中考多少分進的陽明啊?”
井原遲疑的時間又長了一點。在這個空當間,130路公jiāo車緩緩地靠近了站台。
已經是第二次,太明顯了。
[二]烤龍蝦的麥芒
陽明中學一年9班的學生正如常在上化學課,忽然整間實驗室瀰漫起一股奇怪的焦味,大家左右張望竊竊私語,老師也不由得放慢了講課速度,皺著眉四下環顧。
原本趴在桌上睡覺的許藤遷夢見自己遭遇火災,終於在現實中被嗆醒,誰知現實更加不得了,自己抽屜里正呲呲地往外冒白煙。男生嚇得不輕,險些從椅子上翻下去,不過立刻就明白了大概事態,意識到還沒下課,壓低了聲音問同桌的女生:“教主,你怎麼又犯抽了啊?”
麥芒一邊旁若無人地繼續轉動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竹籤,一邊滿臉坦然答道:“沒犯抽啊,在用酒jīng燈烤龍蝦呢。”
“烤、烤、烤龍蝦?”男生揉揉眼睛,徹底醒了過來。
“嗯。就是你上課前送我的那隻啊。”
“……”男生不禁感到內心無力,“我送你不是讓你烤啊,烤來gān嗎?”
“吃唄。”
“……”敗給你了。
不等許藤遷著手阻止女生的失常行徑,講台上的化學老師已經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地大吼道:“許!藤!遷!你又在gān什麼!給我站起來!”
怨不得老師看走眼。
白煙確實是從自己抽屜里冒出來的。
更何況自己還是“屢教不改的慣犯”。
許藤遷覺得和麥芒同桌以來,自己的生活已經完全可以寫成一部血流加淚流成河的詩史。
被化學老師和班主任聯合鎮壓了一整個大課間,許藤遷頭重腳輕地苦著臉回到教室。所有人都瞭然於胸,投來同qíng的目光。
經過前桌時,韓一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請節哀。”
許藤遷落坐:“好歹我也算一介校糙吧,怎麼就老活得像菟絲花一樣悲qíng。”轉頭向左側的麥芒,“你說說,這已經是我第幾次替你背黑鍋了?我冤不冤哪?”
麥芒這時已經明白自己又gān了壞事,滿臉堆笑:“不冤不冤,你要堅qiáng樂觀!最起碼龍蝦是你抓來送我的嘛。”
許藤遷決定跟她徹底解釋清楚這個問題,轉過身鄭重地以正面對著她:“你看吧,正常女生,收到別人贈送的龍蝦只會用線綁起來玩,一般人會拿來烤嗎?”
“怎麼玩?”女生露出懵懂的表qíng。
又來了!
“就是……看它爬來爬去……吧……”男生邊說邊覺得沒有說服力。果然,對方聽完後還是沒有任何表qíng變化。
趴在桌上打瞌睡的韓一一終於聽不下去,回過頭對許藤遷嘆了口氣:“你就不該把她當正常女生,正常女生能收到龍蝦這種禮物嗎?”
許藤遷愣了三秒,轉回身,yù哭無淚地撐著額角:“對不起,是我的錯。”
大腦不知道是什麼構造,隔三差五會gān出點不可理喻的邪門事,殃及無辜群眾之後,一定會想不通錯在何處從而理直氣壯,並對受害者qiáng行實施“你要堅qiáng樂觀”的jīng神挾持。
麥芒絕對是做邪教教主的料。死黨韓一一下過這樣的定義。
[三]幸福的一家人
井原拎著醬油進門時,謝爸爸正在門口換鞋準備出去。
“下班這麼早?”
“回來換件衣服,這不還要去麼?”
玄關處有女生的帆布鞋,一隻正著一隻翻著,男生把塑膠袋擱在一旁的地上,俯下身把兩雙鞋一起收進鞋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