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伯道:“是二少爺。”
秦承煜便道:“他怎麼來了?難道又惹了父親大怒,跑到邯平來避風頭?”
根伯笑道:“前幾次是,但這次可不是,二少爺說是來找人的,具體我也沒問清楚,他也不說,這會兒正在病房裡等著你呢。”秦承煜便轉身往病房走,走了幾步,卻又站住了,笑道:“賀蘭說她要帶幾本小說給我,這表示她明天還會來,是吧?”
根伯忙道:“賀蘭小姐明天一定會來的。”
秦承煜回過頭,默默地凝望著她離開的那條小道,清俊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片溫柔的笑意,只覺得自己的手心裡似乎還握著她的手,溫軟的滑膩還清晰地殘存著,他覺得自己的胸口都被那樣的感覺熨帖著,整顆心都好似瞬間融化了一般。
脈脈兩qíng,自在嬌鶯邯平很著名的一處園子,便是“閣老園”,是前明一位告老還鄉的閣老住過的,園子裡的布置,大都是古香古色的風格,飛閣樓台,鱗次櫛比,繁花錦簇的花園裡種植著高大的松柏楊柳,小池塘里是擠擠挨挨的錦鯉,張著嘴浮在水面上吐著一個接一個的泡泡。
湯敬業帶著人走過來的時候,就聽到賀蘭的笑聲,“這隻最好看了,不過這隻叫得最好聽。”他走過去,就見空地里擺放著一個一人多高的鳥籠子,裡面裝了許多五彩斑斕的金絲雀和紅嘴綠鸚哥。賀蘭伸出手指透過網格子去逗那些鳥兒,臉上有著既興奮又小心的神色,高仲祺原本只是站在一旁微笑著看她逗鳥兒,見她那樣全神貫注,卻忽地開口道:“小心它啄你。”
賀蘭嚇得趕緊把手一縮,回頭看高仲祺那臉上的笑容卻更濃厚了,當即道:“你這人真討厭,故意嚇唬我。”他笑一笑,揚了下手,便有侍從官送來了竹籤,高仲祺用竹籤盛了幾粒谷粟,賀蘭見有了新玩法,哪裡還按捺得住,搶著他手裡的竹籤,連聲道:“讓我來喂,讓我來餵。”
高仲祺便把竹籤遞給了賀蘭,賀蘭笑盈盈地將竹籤伸到籠子裡,那些鳥兒撲騰著翅膀來啄食,賀蘭餵得聚jīng會神,又道:“再拿一些谷粟來。”就有一個侍從官去辦了,湯敬業走過來,站在高仲祺的身邊,低聲道:“參謀長,邯江幫的萬師爺到了,正等在會客廳里。”
高仲祺應了一聲,又望了逗鳥的賀蘭一眼,笑道:“我去辦些事qíng,你要小心點,被它啄一下可夠你受的。”賀蘭正玩得開心,連目光都捨不得轉移一下,道:“嗯,我知道了,你真囉嗦。”
高仲祺笑一笑,才轉過身來往外走,帶著湯敬業往糙木蔥翠的船廳去,就見船廳里花繁葉茂,綠茵鋪地,月亮門外站著兩個哨兵,見高仲祺與湯敬業走過,迅速地行了舉槍禮,面容肅然。高仲祺一直走過了船廳,這才淡淡地開口道:“秦承煜這陣子還做什麼了?”
湯敬業何等機靈,當即心領神會,笑道:“這位大公子除了不知好歹招惹賀蘭小姐之外,還真沒gān什麼讓咱們不放心的事兒,不過我倒沒想到他這樣一個文弱書生,竟還能來一個英雄救美。”
高仲祺又道:“姓蔡的你去處理,別弄不gān淨。”湯敬業咧嘴一笑,“成了,沒問題,我辦事大哥你放心。”
高仲祺略略點點頭,前面就到了會客廳,會客廳外站著幾名侍從官,都是高仲祺手底下的親信,見高仲祺一行人走過來,便拉開了會客室的門,高仲祺領著湯敬業等幾名侍從官走進去,坐在裡面的邯江幫萬師爺已經站起來,拱拱手笑道:“參謀長,我這樣匆忙地前來,叨擾了。”
高仲祺走到一張jiāo椅上坐下,道:“說吧,又查到了什麼?”
萬師爺便鄭重其事地從袖筒里拿出一張照片來,雙手捧到了高仲祺的面前,高仲祺接過相片,看了一眼,照片裡的那個女人眉眼上竟是有些熟悉感,便道:“這是什麼人?”
萬師爺便笑道:“高參謀長果真是個君子,想來平日裡都是一心撲在公務上,竟連邯平第一jiāo際花都不認識,這位太太姓梅,在社jiāo界裡可是一等一的人物,無論是政界還是金融界都要買她幾分薄面,就連薛督軍……”
高仲祺心中一沉,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將照片扔到桌面上,淡淡道:“我知道她是誰了,她與我請你們查的人又有什麼關係?!”
萬師爺道:“我們查清楚了,就是這位梅太太養著金士誠。”
他那話才落,就聽“啪”的一聲,原來是高仲祺正在拿桌上的茶盞,竟一手把一碗茶碰翻了,茶水流了半個桌面,高仲祺把手收回來,他那手上還有些水珠,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的弧度,就連眉宇間也透出尖銳的寒意,“萬師爺,你若是查不出來,我不怪你,但你若是敢為了幾個錢來誆騙我,我要了你的命!”
萬師爺萬萬沒有想到高仲祺居然會發怒,忙辯解道:“咱們邯江幫還指望著參謀長照顧著給一口飯吃,我以項上人頭擔保,決不敢誆騙參謀長。”
侍從官拿了手帕過來,高仲祺接過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又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地走到窗前,把目光投向窗外,淡淡道:“你告訴我,這樣一個風月場上的奢靡人物,見慣了多少達官顯貴,怎麼會甘心去養金士誠那樣一個一文不值的大菸鬼?”
萬師爺見高仲祺只是不信,便一五一十地道:“一開始我們也不信,但咱們邯江幫也算是邯平的地頭蛇,私底下那些個齷齪的事qíng咱們是再清楚不過了,金士誠如今不過是半個廢人,參謀長您一句話,今兒晚上咱們就能提了金士誠的人頭來見你,但咱們也知道,參謀長要的不是這個。”
他囉囉嗦嗦地說了一大堆,沒一句在正題上,看高仲祺臉上的神色已經是不善了,忙直截了當地道:“我們抓了梅太太手底下一個最得意的丫鬟,這會兒已經審問得清清楚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