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散了一般,絕望地喊:“江學廷!”
他一把便將她推開,轉身快步走出房間去,那門“啪”的一聲就被關了個死緊,他憤怒的腳步聲直往樓下去,卻是仿佛狠狠地踏在她的心上一般,她惶然地癱軟在地毯上,半邊臉上有著清晰的一道血線,全身顫慄,這一個小小的房間絕沒有一個能讓她覺得安全的地方,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就往露台上挪,這裡是三樓,她若是往下跳,絕保不住孩子。
平君哆嗦著退回房間裡,她伸出手來放在自己柔軟的腹部上,目光只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忽然就快步走到桌前,將桌子上擺放的一盤子蘋果全都捧起來塞到chuáng底下,又將丫頭瑞香端進來的jī汁小籠包子連同托盤一起也都藏在了chuáng下。
她又奔到掛著自己大衣的衣架旁,從衣袋裡取出那一把短劍來,緊緊地攥在手裡,慢慢地退回到chuáng邊去坐下,靠chuáng坐著,將短劍雙手抱在懷裡,這才心跳稍緩,卻是全身緊繃地如上了弦的弓一樣,還是禁不住地發抖。
“誰也別想碰我和你的孩子。”她咬緊牙關,在心裡對自己說。
她再沒吃過瑞香端進來的任何東西,害怕他們下了墮胎藥在裡面。
從白天到黑夜,所有的時間他都懷抱著那把短劍捲縮在chuáng頭,額頭上的傷口慢慢地gān枯了,終於不再流血,晚上瑞香端了一碗麵進來,好說歹說地勸他吃一口,她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瑞香笑著道:“葉小姐好歹吃一點,別餓壞了自己的身體,若讓江少爺知道了,定會要心疼的。”
平君把頭一轉,嘴唇緊抿,話也不說一句。
瑞香碰了這樣一共釘子,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退了出去,平君直等到半夜,才下了chuáng,從chuáng底拿出幾個事先藏好的小籠包子,那小籠包子放了很長時間,早已經是又冷又gān,她咬了幾口,味同嚼蠟,根本沒有辦法吃,只能拼了命地往下咽,咽了沒幾口胃裡就是一陣翻江倒海,她把頭往旁邊一側,一面吐一面流淚,滿嘴的咸澀和苦意。
單冷的月光順著露台落地窗照進來,房間裡huáng花梨家具被月光照著仿佛是蒙了一層白霜,透著寒意,她無聲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眼淚一行行滴落,卻依舊將gān澀的包子送到嘴邊,艱難地一點點吞咽下去。
為了這個孩子,她想她總能堅持下去。
她就這樣硬撐了兩天,頭卻漸漸地燒起來,就連呼吸都是滾熱的,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只要一站起來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她只能用被子將自己整個地蒙蓋起來,卻還是燒得止不住發抖,連牙齒都跟著打顫。
這天夜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到一聲門響,瑞香的聲音傳了進來,卻是竭力壓低的,“虧你還是個有資歷的醫生,做這種事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怕什麼,就按江少爺說的辦,只要下手穩點,別傷著大人就行。”
有冰涼的手按在了她的脈搏上,有人在她的頭頂上說:“幸好才三個來月,還能做掉,把我的針拿過來。”她竭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卻偏偏有千斤重,心裡火燒火燎的,眼前的黑暗仿佛也是在轉的,天旋地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有細微的疼痛緩緩地刺入她的肌膚中去,她覺得痛,很痛很痛。身體仿佛是往看不見的深淵裡直墜下去,她昏昏沉沉地哭著,“......昶軒......救救我......”
沒有回音,沒有光亮。
滾燙的眼淚流下來,燒灼這眼角的肌膚,然而沒有人救她,她的世界忽然空曠起來,那疼痛越發地qiáng烈難忍,卻有一個嬰兒的哭聲響起,那哭聲讓她撕心裂肺地疼,然而那哭聲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不知從何處掙來那樣一股力氣,猛然地睜開眼睛,嚇得一旁拿著細針的大夫和瑞香都不禁朝後一退,平君已經從chuáng上坐起來,披頭散髮,發了瘋一般地朝他二人喊道:“別碰我的孩子!”
她把手從被底抽出來,就露出了那一把緊握在手裡的短劍,什麼也不顧了,就朝著那兩個人揮舞了過去,大夫而和瑞香連連後退,瑞香面無人色,顫著道:“葉小姐,你冷靜一下。”
平君臉漲得通紅,見他們還不退出去,更有隨時要撲上來制住她的意思,她想她現在真要做一個瘋子了,至少還能嚇走這群人,她絕望地大喊大叫,“你們想害我的孩子,就先殺了我!”一面拿著匕首,一面抓起chuáng旁邊的一個矮凳舉著就往露台上的落地窗上砸去,就聽“啪”的一聲,落地窗被她砸碎了一大半,“哐噹噹”地從三樓欄杆的fèng隙里往地面落去,冷風一下子就灌了進來,她朝著空寂的夜大聲地喊:“救命——!救命——!”
夜是一片死寂,她的聲音仿佛沒有傳出很遠就散去了,遠處的高木夜色籠著,影影焯焯的,像是成群的鬼,無處可去的孤鬼,都站在那裡,面無表qíng地瞪視著她,只等著她死了,就要衝上來吞噬了她一般。
那大夫就此qíng景,已經抓了藥箱奔出去,口裡不住地道:“這是個瘋子!這是個瘋子!”
瑞香還試圖勸平君鎮定下來,卻見平君頭髮蓬亂,皮膚白而無血,又抓著那一把劍朝著她衝過來,卻撲跌在地上,卻還要掙扎著站起來,瑞香嚇得驚呼一聲,轉身就跑出去,早驚動了樓下侍衛室的人,周正海已經帶領侍衛衝上來,對瑞香喊道:“出了什麼事?”
瑞香一面死緊地抵住門,一面朝著周正海驚叫道:“不得了了,快把這門封上,葉小姐發瘋了,她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