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藻華如墜五層雲霧中,滿眼不解,然而見她這樣的qíng形,也知道她現在的處境極是兇險的,便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一握她的手,溫聲道:“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她含著淚,慢慢地鬆開手去。
就聽一聲門響,瑞香拿著藥單子走進來,衝著謝藻華笑道:“謝醫生,江院長說有一味藥恐怕夫人吃了過敏,請您改一改。”謝藻華說了一聲“好。”轉身提著藥箱走過去,瑞香上來給平君蓋一蓋被子,見平君睡得很踏實,就放心地跟著走出去了。
吃了一劑安胎藥,她得臉色才慢慢地好起來,睡得也安穩了許多,江學廷走進來瞧她,瑞香就撩開帳子,輕聲道:“算了,不要吵她。”瑞香便低了頭,將兩面帳子拉開,用金鉤掛住,這才推出臥室,關上了房門。
她就閉著眼睛躺在枕上,呼吸極均勻,頭髮如雲般瀉在枕畔,猶如被亂風chuī散了一般,那一張憔悴的面孔,更是血色全無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竟仿佛被貓爪子硬生生地撓著,半晌,才低聲說道:“平君,如果我將來敗給他了,你是要替他高興?還是要替我難過?”
她得睫毛動了動,似被風chuī拂著,但這屋子裡窗子都關得很嚴,沒有風,他知道她醒著,他伸出手去握著她的手,她的的手指一顫,就把眼睛睜開了,那一雙眼瞳猶如盛水的花瓶里沉著的黑石子,他望著她,眼底一片迷濛,“平君,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以前。。。”
她終於說:“記得。”
他心中一動,她從未這樣輕聲對他說話,他定定地看著她,她卻凝視著帳頂,默默地道:“我丟了你送我的玉簪子,後來你又送我一支,說這一支比丟的那一支好,我就對你說,可惜再好也不是當初的那一個了。”
他頓了頓,淡笑:“我真想找到當初那一支。”
她說:“時間不對了,就算是找到,也是物是人非,還有什麼意思。”
房間裡一片死寂,帳子上的攢金小絨球垂下來,被燈光照在牆上,影影綽綽地,他凝視著她,好似沒了力氣一般,便在那裡自嘲似地笑一笑,輕聲道:“我知道,我對你做了那樣的事,你總是恨我的,但我不在乎,可是他呢,你以為他會真的不在乎麼?”
她的嘴唇無聲地哆嗦著,他說,“有兩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第一件,姨母的死,不是意外,有人安排放了火,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人真正的目的,是要燒死你,因為他不能容忍他的兒子整日裡為了一個女人牽腸掛肚,失了天下!”
他繼續說下去.聲音淡淡的,“還有一件,我把你劫到余州來,恰恰是教了的命,我的人把你暗中劫走不到一個時辰,船就爆炸了.自然還是那個人的安排,平君,我說了這些,難道你還不明白?”
平君呼吸急促,聲音低微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了,“我不信。”
江學廷微微一笑,“你是不敢信,愛qíng一旦涉及到了利益,哪有什麼天荒地老!”
她的嘴唇微徽哆嗉著,“那麼,你也是這樣?”
江學廷凝視著她,紗罩里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眸依然是清澈溫柔的,只是眉宇間的那一抹憔悴滄桑卻是掩蓋不住,他自我解嘲地-笑,“沒錯,我就是這樣!你愛的那個人,如今也是這樣。”
她慢慢地把目光收回來,靜靜地把頭轉向裡面,帳子的紋絡在她的眼前一點點漾開去.帳子朦朦朧朧,卻總可以看清楚窗外的夜色,墨一般的顏色,好似蒙著一層灰,她躺在枕上,無聲地嚷泣著,淚水散珠子一般打濕了枕面,他的聲音傳過來,清清楚楚的,“平君,我想好了,這是我們的孩子,他姓江。”
投過幾天,平君好了許多,她大著肚子,行動很是不變,一般也不走出屋子,這一天謝醫生來給她檢查身體,臨走的時候,一面將聽診器放在藥箱裡,一面對葉平君笑道:”夫人這樣悶著總是不太好,我來的時候看花園子裡的白玉簪開得正好,夫人有空的時候也去看看權當散散心。”
平君靠在chuáng上,默默道:“我投有那個心思。”
謝醫生便向她點—點頭,微笑道:“呼吸些新鮮空氣,聞些花香,對胎兒也是極好的。”平君望著謝醫生的眼色,略略一怔,便對一旁的瑞香道:“那你去給我采一束上來。”
瑞香笑道:“我一會就去。”
平君把頭一轉,“我現在就要。”
瑞香碰了這麼一個釘子,心知平君知道她是奉命來監視的,叉不敢拂逆了葉平君,只好又點一點頭,走了出去,平君見瑞香一走,便扶著椅子緩緩地站起來道:“謝先生。”
謝藻華知道時間緊迫,只撿最緊要的話說:“葉小姐,我已經在昨天發了電報給金陵的虞昶軒!”平君聞聽此話,心中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眼淚便就奪眶而出,“那麼,他就快知道我在這裡了?”
謝藻華道:“我已經將這裡的qíng形向虞昶軒說了一個清楚,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回來,葉小姐暫且先忍耐著,不要害怕。”
她的眼淚不住地往下落,萬般滋味都絞在心裡,半晌說不出來話,嘴唇不住地顫著,謝藻華望著她,便溫和地勸慰道:“葉小姐不必難過,相信上天不絕人之路,千萬保重身體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