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在御賜的王府里安頓好,第五日才得宣召入宮覲見,如今的元朔皇帝年逾五十,聲音低沉而威嚴,令人不自覺便心生畏懼,召見並沒有什麼實質xing的話,不過是贊兩句奚景恆的功又問兩說幾句路上勞頓的話,末了,特意讚揚蘇盛錦進京服侍婆母的孝行,賞了幾匹錦緞。又讓七皇子送她們到宮門口。
七皇子修身長立,面相和善,大概是不善言談的主兒,只是默默陪伴,無言前行,不成想在宮門口差點被一匹馬衝撞了,通體黑色的五花馬蘇盛錦不是沒見過,也不覺得稀奇,只是,馬上居高臨下望下來的人讓她異常陌生起來。
他只是淡掃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仿佛他沒有去霍地,更沒有護送她們進京。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七皇子恭謹行禮。
馬上的人“嗯”了聲翻身下馬,薄薄的披風劃出優美的弧度,他來到蘇盛錦和老太后面前略微低頭行禮:“因有要事參見父皇差點衝撞了霍太后您的駕,實在是失禮。”話雖如此,聲音里卻缺少了誠意,與之前的表現大相逕庭,判若兩人。
“太子殿下多禮,還請先行吧,耽誤了朝廷大事老身擔待不起。”霍太后也不客氣,尊貴慣了的人冷丁受不得別人一絲一毫的不遜,即便對方是皇太子。
“改日再行賠罪,琲湛告辭。”
他不曾再正眼看她,仿佛她是一粒塵埃。
到京已有旬余,正巧是京中的百花節,但凡家裡有些底子的都想著法湊這個熱鬧,京城中頓時處處花香。
他們霍王府比不得其他府邸,初來京不說,前景也未明,況且兩個相當於“寡婦”的女人有什麼熱鬧的,所以婆媳倆也未作那個打算,還好,太后終於允她回家探望父親,蘇盛錦大著膽子向太后提出想去母親墓前拜祭,太后也應允了,於是定下兩日之後,蘇盛錦忙命晏璃去打點。
回沈府那日,兄長蘇瑜等在門口,讓蘇盛錦有些恍惚有些陌生,幾年未見,已娶妻生子的兄長多了份成熟氣質,臉也與自己越來越不像了。
母親已不在,姐姐的生母鄭姨娘因著做了吳王妃的女兒被扶了正,還好,鄭姨娘並非跋扈之人,母親在世之時兩人關係也一直很好,所以姐姐沈玉才被母親抱來和蘇盛錦一起長大。
說起來,鄭姨娘更像是蘇盛錦和沈玉的奶娘,關係比別人親厚。蘇盛錦才進後院的門就見她帶著父親的兩個妾室在屋門的台階上等著並匆匆迎了下來。此qíng此景,蘇盛錦自然難受。
尤其,在旁伺候的兩個妾,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這讓蘇盛錦很是不悅,礙著鄭姨娘的面又不好說什麼,只皺著眉,與鄭姨娘淡淡的寒暄幾句,說到母親,鄭姨娘正用帕子擦眼淚,蘇太傅下朝過來了,幾年未見,蘇太傅倒沒怎麼見老。
“盛錦回來你哭個什麼!還不歡歡喜喜的。”蘇太傅輕斥,鄭姨娘忙展露一個笑容問蘇盛錦府上百花節準備的如何,一家人正說著話,一個丫環進來通報說:太子殿下來了。
就這麼一句話鬧得蘇太傅並蘇瑜急急出去了,蘇盛錦心裡暗忖,太子殿下對他們蘇家可真是越來越親厚了。不經意抬頭卻發現旁邊侍立的武氏面有喜色,挨著她的連氏眼睛飄向一邊略有些蔑視之意。
蘇盛錦心裡疑惑,按說她們兩個妾室是連太子的面都見不到的,為何太子來了武氏會有這樣的神qíng?看向鄭姨娘,她只是略微抬了抬了手道:“你們都回房去吧,我和盛錦有話說。”武氏喜滋滋的走了。
她們走了,未等蘇盛錦開口鄭姨娘似是無意地說道:“你也有四年沒見過蘇瑩了吧?”
她這麼一說蘇盛錦立刻便明白了,父親上京赴任之時異母妹妹蘇瑩二歲,一晃近四年年過去,蘇瑩已到及笄之年,是大姑娘了,想必還有那位太子殿下有些什麼,否則武氏也不會有那樣的神qíng,心裡明白了,蘇盛錦無謂笑笑,她與蘇瑩自來就不親近,討厭那孩子與她母親武氏一樣的巧言令色。
至於奚琲湛怎樣……無論怎樣都與她無關。
蘇盛錦將話題轉移到鄭姨娘身體狀況上,鄭姨娘只是略微搖頭說“還是那樣兒,一年到頭靠藥撐著,如今你父親又執意讓我管家,我哪有那個本事呢。”蘇盛錦不做聲聽著,只聽門外傳來一道慡朗的笑聲還一邊說著:“這是北邊帶來的,說是十分對治師母的病症,順路還買到了幾盆極品牡丹,送來給您把玩。”
這是內院他也這樣大搖大擺進來了?蘇盛錦很是震驚,就這麼沒緩過神的工夫,已見父親和哥哥陪著奚琲湛進來了,今天的他穿了一身常服,月白的衣衫,頭頂也隨意用漆冠籠了,神qíng張揚,與宮門那日所見判若兩人。
行禮見過,奚琲湛先問了鄭夫人的病qíng然後才對蘇盛錦說說:“沒想到師妹也在。”
若知你今日來我會改天的,蘇盛錦心裡盤算的同時卻微微俯身答話:“是,太后恩典,體恤我與父母別離日久,允我回家探望。”
“如我在王宮所見所聞,霍太后果然是極疼愛師妹的,這是福氣。”奚琲湛語氣自然,讓蘇盛錦有些恍惚,當年她陪伴年幼的沁陽公主讀書時他就常以師妹喚之。
她還記得,宮廷夏日午後雷雨時分,他舉著一個大大的荷葉láng狽的出現在雕花窗邊,淋濕的發緊貼著額頭,衣衫不均勻的濕著,見她們兩人正喝冰鎮烏梅茶索xing翻窗進來討了一杯。
知道她是蘇太傅之女,他更是常以師妹喚之,口氣很理所當然,讓蘇盛錦每次都提心弔膽,若是讓有心人聽去可了不得。
“盛錦,你不是說有些頭暈,進里去歇歇吧。”蘇盛錦被鄭姨娘輕輕推了一下回過神來,倉促的點頭稱是,立刻告退入內。槅斷內,聽他朗笑著與沈老爺鄭姨娘以及蘇瑜叨念起此次北行的差事,似乎很是高興。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如此之多?她可不記得太子殿下何時如此絮叨了。蘇盛錦歪在chuáng上聽見外面如huáng鶯出谷般的少女聲音,帶著些嬌羞,說的是:“瑩瑩見過太子殿下。”
蘇盛錦索xing翻個身拉被子遮上臉,看來果然世上男子都偏愛這樣看來天真嬌俏的少女,奚景恆之愛閔微雲,奚琲湛之傾心蘇瑩,偏偏她做不來,想想,不禁又替寧琥珀惋惜,奚琲湛雖喜愛寧琥珀,轉頭就與別家小姐眉來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