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愛卿所言。退下吧。”李治的聲音里也有倦意。
兩個人慢慢退出梓雲閣,阿史那牽著玉回的手下了樓梯,在太監的帶領下向宮門走去。梓雲閣邊一道身影目送著他們離去。
雁字回時李琬
從翠微宮回來,玉回感覺渾身無力,以為是chuī了風著了涼,也未在意。只是常常在榻上臥著,阿史那要請大夫,被玉回攔了。這日吃晚飯,看到丫環端上來的魚,玉回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忙捂了嘴離了席。阿史那也忙忙地跟了上去。
“怎麼這樣?我看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好了。”阿史那一臉擔心地說道。玉回蒼白著臉只說沒事。只是看到那魚還是不舒服,阿史那便命人將魚撤了。回頭又囑咐下人去請大夫。吃過飯,大夫也來了,診過脈卻是一臉喜色,直道“恭喜”,阿史那先是不解,忽地朗聲笑著問道:“你是說我夫人有喜了?”大夫點點頭,說道:“正是,所以夫人聞到魚腥味才會嘔吐。”阿史那興奮地抓起玉回的手卻不知說什麼,只是高興地抓著。玉回撫了撫腹部,不由得笑了,這個孩子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被期待著了。
自玉回有了身孕,阿史那每日便有些緊張過度。時時盯著玉回,這不准碰,那不准動,玉回除了皺眉嘆氣也別無他法。連逗著阿史那朗玩一會他都不准。又過了兩個月,天漸漸熱起來了,玉回的肚子也大起來,動一動便一身的汗,可是屋子裡又熱,玉回便常讓霧桐等人搬了搖椅到穿堂里或者迴廊一角,霧桐等又不准她總躺著,無奈還要挺著肚子在府中散步。不過阿史那雖然又已晉為鎮衛大將軍,但是府中還是絲毫不見奢華之象。玉回每日走來走去的不過是小小的後花園和內院。
這日午後,玉回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煩意亂,睡也睡不著,便悄悄地起身沿遊廊散布,耳邊似乎有木魚聲傳來,順著聲音,玉回來到一處院落門前,門虛掩著,向里望雖一個人也沒有,但是那木魚聲卻不斷傳出來。玉回輕推開門邁步進去。坐向正面的房子此時所有的門都開著,香火味淡淡地飄散出來,玉回慢慢地走過去,進了殿,見右側一個灰衣女子正跪在地上邊敲木魚邊念佛經。玉回也不打擾她,只是靜靜地站著,站了許久那女子才停了下來,慢慢地起身,向那案上拜了拜然後轉過身,玉回愣了一下,琬夫人?對方卻瞭然地笑了。
“夫人怎麼來到這兒?”琬夫人問道。
“無意中走來的,打擾琬夫人念佛了。”玉回淡淡地說道。
“夫人稱呼我李琬便可以,如今我已不是將軍的妾室了。”李琬請玉回坐下,輕聲說道。玉回有些納悶,仙兒說所有的侍妾俱已遣出,剩下在府中的一位還稱自己不是侍妾。
“夫人想不明白是嗎?”李琬端了茶來給玉回,自己才坐了接著說道:“將軍為了夫人遣出所有侍妾,本來李琬也在其中。不過,因為公主的關係李琬才得以留下。不過……”李琬看看玉回又說道:“不過夫人不必多心,李琬留下來不過是為公主念經,望公主往生。”
玉回點了點頭,直視李琬,問道:“你曾說過我像一個人,是像衡陽公主?”
“夫人真是冰雪聰明。不過像與不像已不重要了,將軍的心如今一心一意在夫人身上。”李琬仍舊是笑著說道。
玉回想了想問道:“可有公主的畫像?”
“夫人要看?”李琬有點驚訝。
“有何不可?”玉回淡定地看著李琬。李琬愣了一會兒轉身向案邊走去,回來時手上捧了一軸畫卷。
玉回起身接過畫卷,慢慢展開。畫中的衡陽很年輕,青袂茜裙。眉眼與玉回有六分相像,不過她的嘴角是噙著笑的,眼睛也是笑得彎彎的。
“果然有些相像。”玉回收了畫卷,jiāo還給李琬。“畫卷若不怕損壞,何妨掛起來。”玉回看看牆上一塊淡淡的淺色,“本來也是掛著,還是掛著的好。”
“是將軍命收起來的。”李琬的聲音有一絲起伏。
“掛起來吧。”玉回看了看李琬,“你在等我?”李琬有片刻的訝異,然後點點頭,說道:“因為夫人,將軍便忘了公主。李琬為公主……不平。”
“為公主還是為自己?”玉回沒等她回答接著說道:“若為公主,你可以免了不平。我相信,公主與將軍的鶼鰈qíng深,但我也相信,公主的在天之靈必然不希望將軍永遠陷入對她的回憶當中。可是,若為你自己,我無話可說。也許……只有佛祖能消除你心中的怨念。”
“若沒有夫人,其實一切都還好……”李琬哽咽著聲音。
“還好?”玉回喃喃重複道。然後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我先走了,不耽誤你念經了。”
出了院門,略微側頭便見李琬仍舊站在階上看著她,滿臉的哀戚。玉回停了停然後繼續走了。半路遇到到處尋她的仙兒,仙兒明顯鬆了口氣的表qíng讓玉回笑了。仙兒扶著她回到榮華院,霧桐帶著些許責備的眼神看了看玉回。
玉回躺在廊下的搖椅上,想著李琬的話“若沒有夫人,其實一切都還好……”,看來,她對阿史那是極痴qíng的,所以她寧可長伴青燈也不願離開將軍府,明知阿史那對她根本無qíng也要守在他身邊。換作是自己做的到嗎?玉回搖了搖頭,也許是不行的。
忽然聽到院門口的腳步聲,玉回忙翻身沖向內側閉上眼睛假寐,熟悉的氣息從身後傳來,是阿史那。他既不叫她也不走開,就站在那。直到玉回迷迷糊糊地睡去。一覺醒來,滿眼都是霞光,院子裡都被夕陽輕輕抹上了金紅色。雪槿見她醒了忙過來扶她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