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的忙著,朱瞻基卻當平常事一般,該來看書便看書,偶爾閒暇了還指揮他的親軍模擬戰爭。天下的小男兒小女兒莫不因大婚而欣喜激動,也許只有皇家的男人們才如此不當回事,就如朱高煦一樣,他高興了也許一天納了兩個側夫人,不高興了廢了四五個也不是什麼大事。女人於他們只是生活的調劑罷了。
今日打掃完了書櫃仔細又擦了兩遍書案正換那金猊里的佳楠香身後似有腳步聲,知夢忙放下金猊蓋子看去,是朱瞻基,他手裡拿著樣東西,似是畫卷,衝著她招招手然後將那畫卷隨意擱置在書案上。
“殿下有什麼吩咐?”知夢小心問道。
“打開看看。”朱瞻基坐下,知夢從茶湯子裡倒了碗熱茶捧給他才敢打開畫卷,是一位清秀的佳人,雖不如孫氏美貌嬌俏,但自有一種端莊大方,往下瞧,左下方的小楷公正寫著“濟寧胡氏”,想必就是皇太孫妃的玉容了。
“如何?”
“聖上為殿下選的自然是最好的。”知夢恭敬地卷了畫軸輕輕系好放下。
“若是再美貌些就好了,你說呢?”朱瞻基似有惋惜。
娶妻娶德納妾納色,腦海中一閃而過朱高煦這句話,可她卻不敢這樣說,孫氏是他寵愛的女子,她這樣講了若是被他誤認為她是說孫氏無德……何必給自己找那個麻煩。
“回殿下,《禮記》有載,女子四德,乃德、容、婦、功,婦容在婦德之後。”朱瞻基的問話不能不答她只得撿了冠冕堂皇的話去說。
“我猜寫這四德的必是個醜女子,因為自己沒有美貌便把德行排在了首位,如此一來像你們這樣的美貌女子便吃了虧了。”朱瞻基笑著說道。
知夢沒接話。
門口有輕輕敲門板的聲音,知夢看去頓時嚇了一跳,那門口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朱瞻基的母親,當今的太子妃張氏,此時她正一臉不悅。
朱瞻基忙起身給母親請安扶了張氏坐下,知夢跪著,沒有張氏的意思自然是不敢起來的。
“這都什麼日子了,你不去做正經事還在這裡胡鬧?還敢拿周公聖人之言玩笑,讓你皇祖父聽見少不了又是一頓罵,最近還嫌罵的少麼?”張氏訓斥兒子,朱瞻基卻只笑,如一團棉花包讓打來的拳頭無從著力。
“是,母親教訓的是,讓兒子猜猜,可是皇祖父又教訓兒子了?”朱瞻基問道。
“哼,知道就好,猴崽子,快去吧,胡榮覲見來了,你也去瞧瞧,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張氏說道。
朱瞻基應著是一邊扶母親起身:“何苦勞母親大駕親自來?讓個小太監來說一聲就是了,兒臣這就送您回宮歇著。”
“慢著。”張氏仍端坐,一雙犀利鳳眼瞧住知夢:“你就是那個笛子chuī得極好的蕭知夢?”
“回娘娘,奴婢就是蕭知夢。”知夢答道。
“瞻基啊,為娘這些日子有些cao勞,不如讓蕭姑娘陪伴為娘身邊幾天chuīchuī笛子解解悶可好?”張氏道,聲音里卻是不容拒絕的意味。
“能為母親解悶是她天大的福分,蕭女官,還不謝恩?”朱瞻基說道。
“奴婢謝過娘娘恩典。”知夢額頭觸地,心慌不已。張氏是不喜歡她的。
一起出了書房,張氏攆了朱瞻基趕緊去見駕,知夢便更是忐忑跟在她身後,入了宮進了殿張氏被宮女們服侍著換了便服斜倚在榻上,眼睛微閉著似是在閉目養神。
“跪下。”張氏語氣輕輕的。
知夢卻知她說的是自己便連忙跪地。
“從今兒起你就在我宮中伺候,斷了回到瞻基身邊的念頭吧。”張氏說道。
“聽憑娘娘發落,奴婢謝娘娘恩典。”知夢說道,不敢起身。
張氏半天不語,像是睡著了,左右伺候的宮女太監也都沒有聲音。大概兩刻鐘的時間張氏睜開了眼睛慢慢坐起:“起來吧,今日只是小懲,以後安心當值,不許有任何歪念頭。否則就不是跪這麼一會兒了事了,明白麼?”
“謝娘娘指教。”知夢起身,腿有些麻。
說是讓她在這兒伺候著,說穿了不過是隔開了她與朱瞻基,知夢其實很是能理解她,在朱高熾真正繼承大寶之前,他們父子的地位都不是板上釘釘兒的,此時老皇帝還因一心想傳位給朱瞻基有了眼下的穩固,若朱瞻基有了什麼讓人抓住把柄的地方惹了老皇帝不高興,連累的也許就不只是一個皇太孫之位。
這個女人很聰明果斷。
知夢抱著那泛著霉味的棉被曬到院中,棉被上有幾個dòng,顯見是老鼠咬出來的,裡面不知多少年沒彈過的硬邦邦的灰黑色棉絮往外翻張著。張氏身邊的心腹太監給她安排的這個地方左右無人,房內不僅蜘蛛結網,她甚至還看見壁虎和老鼠蹭蹭地跑走。
一直收拾到晚上終於有了些眉目,棉被雖曬了一個下午那股子霉味仍舊沒散去,聞著實在作嘔。
這房中沒有蠟燭,連油燈都沒有一盞,知夢也不計較,默默地在黑暗中趺珈而坐心中念著金剛經。
宮裡的更聲響了三下,原來一晃已三更天了。蓋著那被子躺下霉味嗆得她睡不著,但她體寒怕冷又不敢不蓋只得把被子拉到胸口湊活了事,先熬過這一晚明兒再好好拆洗晾曬了。
知夢一晚睡得都沒睡安穩,耳邊總有那窸窸窣窣的聲響,大概是老鼠,當然,也許是鬼。那太監來的路上告訴她這屋子裡以前吊死過一個宮女,死的時候才20歲。
因為害怕知夢便側著眼睛看著窗戶,實在撐不住半夢半醒間瞧見窗戶上一個黑影靜立不動,想醒卻如何也醒不了,喉嚨也被掐住一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個影子看著好像張承,他終於也來要她的命了麼?
第十章
知夢終於從夢中醒來了,窗前的黑影業已消失,興許真只是自己夢魘了,被太監說的那個吊死的宮女嚇著了,側著頭知夢不敢往房樑上瞧,生怕那裡有什麼不該人看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