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著她肩膀的手臂僵了僵然後便鬆開了,朱瞻基又恢復了一貫的口氣:“是啊,她在等著我,皇太孫嬪也在等著我,真是為難。蕭女官,你說本宮去哪兒好呢?”
“這——奴婢現在伺候太子妃娘娘,並不是殿下宮中女官了。”知夢說道。一來,說的是事實,二來便可以不用直接回答朱瞻基這個問題了。
“哦,對。是本宮忘了。這麼晚打擾蕭女官休息實是本宮的不是,蕭女官不要介意。”朱瞻基說道。
“殿下言重了,奴婢不敢,還請殿下……”
“請殿下入dòng房去?dòng房花燭夜乃人生一大喜事,是不該誤了chūn宵一刻。”朱瞻基話說得有些露骨和不入流,知夢便不語。
朱瞻基邁步往房門走,出廊下不慌不忙邁步遠走,留下一句“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給廊下目送他遠去的人影。
知夢忽然便想起,這詩他念錯了地方,念給胡妃或者念給孫嬪才是。
朱瞻基大婚之後知夢又在這破房中住了幾日忽然被太子妃傳去。知夢有些忐忑,不知道是否是太子妃發現了朱瞻基來找過她,又或許是想好了一勞永逸解決她的辦法。無論是哪種都夠她受的。
雖低著頭覲見,可宮女撩開暖閣帘子那一刻她還是看見張氏身側椅子上坐著的兩個年輕女子,那定是朱瞻基的妃與嬪了。
跪拜過,這次張氏很快讓她起身了,又跪拜兩位妃嬪,然後聽見一道溫柔的聲音跟她說“請起”,想必就是胡氏了。
知夢不太敢琢磨太子妃喚她來的用意。
“她就是那個笛子chuī得好的蕭女官,近些日子做了點錯事我罰她思過呢。”張氏說道。
思過,她無過可思,只得每日打坐念經。
雖心裡這樣想著知夢還是再次跪下:“奴婢謝娘娘教誨。”
“起來吧。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你聰明,以後少犯些錯就是了。”張氏說道。
叫她來應該不會是如此簡單的用意吧?
張氏說有些倦了,胡氏和孫氏便忙告退了,剩下知夢樁子一樣靜立,也像樁子一樣不語。
“抬起頭來。”張氏命令。
知夢便依言抬頭,只是眼帘垂著不敢與張氏對視,張氏看她半天。
“這些日子在東宮可還習慣?”張氏問道。仔細打量知夢:眼前的這個女子雖比一個多月前瘦削了些,衣服也是陳舊發白,但她的神態沒有絲毫她預料中的怨懟和愁苦,眉宇間依舊是如常神色,仔細瞧似乎愈加的平和。難不成真是她看錯了?
“謝娘娘關心,奴婢一切都習慣。”知夢說道。
“習慣就好,那就在東宮多待些日子吧。”張氏說道。她自己的兒子她了解,她不能讓這個聲名不潔的女子威脅到自己兒子前程絲毫,所以,留在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才是最穩妥的。
“奴婢遵旨,謝娘娘垂愛。”知夢第三次跪下。
“好了,你下去吧。”張氏遣她出去。
知夢只明白了一件事:張氏是不會再讓她回到朱瞻基宮裡去了,也許她會老死東宮那間破屋子也不一定。
也好,如果真是那樣清淨的日子她qíng願老死那裡。如此她便有了藉口不必還朱高煦、朱瞻基的救命恩qíng。
只顧想著,知夢沒有留意到對面走來的滿面笑意手捧一束蘭花的少年,直到她撞上了他的肩膀。
蘭花落了一朵,旋轉著落地,潔白的花瓣上沾染了一些塵土。
“你走路怎地如此不小心撞了我的花兒?”他的聲音還不渾厚,正處在變聲期。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提要想歪地PIA飛……
第十一章
知夢抬眼瞧去,雖是少年輪廓卻已基本定型,眉宇間和朱高熾有七分相像,連斯文的氣質都像,只不過比之臃腫不堪的太子殿下這錦衣華服的少年是丰神俊朗的。
若沒猜錯,這位應該是最得太子喜歡的第五子朱瞻墡,與朱瞻基一母同胞,或許是自幼便在父親身邊長大,所以沒有朱瞻基那樣深沉的眸子。
“是奴婢衝撞了,請您責罰。”知夢忙跪地道,那一朵落地的蘭花就在她膝蓋前一個手指那麼遠的距離,伸手便可觸到拾起,這樣想著鼻端似乎都嗅到了那股淡淡的香氣。
“起來吧,動不動就跪,我也沒說什麼呀!”少年說道。
“是奴婢錯在先。”知夢站起來,仍舊低頭看那花兒。
少年匆匆從她身邊走過了,怕是天氣寒冷凍壞了嬌嫩的蘭花兒吧,知夢彎腰撿了花兒小心放入袖中匆忙走回那小小的院子。
房中沒有外面暖和,這朵蘭花兒在外面興許能多鮮艷個一時半會兒。被子依舊在寒風中晾曬著,那股霉味兒依舊還是曬不掉,像是與棉被融為一體般。
快要下雪了吧?她喜歡江南的雪,輕盈、柔軟,連落下時的姿態都是如舞女水袖般慢慢的旋轉著,偶爾有一絲風雪花便在空中多翻轉幾圈嬉戲一番,即使被風送著撲到臉上也是輕輕的,生怕惹了人不高興一般,然後便化作一絲涼意迅速消失了,不似北方的雪,撲在臉上時像刀子,狠狠解氣一樣的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