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在門口走來走去,嘴裡念叨著:“怎麼還不來,可急死人了。”
知夢拿帕子擦擦嘴角復又將帕子放回袖中,拿起身邊的白綾起身站到杌凳上,將白綾攥到手中向上一拋便飛過大梁輕輕垂下,系個死結,拽一拽,好像還結實,綾子有點短了,需踮起腳才能將頭放進去。
腿往上縮一下再伸開,那杌凳便“砰”的翻倒了。
可惜倒在了後頭,她看不見。
“啊!蕭姑娘……”小太監跑過來了。
知夢閉著眼睛,是聽到了他急促的腳步聲,然後自己的小腿便被他抱住。
“手下留人!”
這聲音很熟,很像那個總是笑著的少年,他來為她送行了麼?
知夢沒死成,坐在地上她拍著胸口使勁喘氣。旁邊朱瞻墡輕輕為她拍著後背:“差點來晚一步。”
“五殿下!”
“蕭女官,你不必死了,父親赦免你了。”朱瞻墡說道。
“謝謝殿下。”
“你先緩一緩,然後隨我去謝恩吧。”朱瞻墡扶著她坐到杌凳上,小太監忙去端了水來。知夢端著水的時候手還微微抖著。
“別怕,沒事了。”朱瞻墡輕聲說道。
知夢立刻抬頭看他。
這句話,他也會說的麼?
原來,朱家兄弟都會。
知夢笑了。
朱瞻墡露出了稍微吃驚的表qíng。
再到朱高熾面前還是在聖哲殿,殿裡還有正襟危坐的張氏,朱瞻基不在,殿中卻有個讓知夢意外的人物——楊士奇。
“瞻墡,你退下。”朱高熾說道,對著五子他一向是和善的,今天卻有些嚴厲。
殿門咯吱關上了。
“蕭知夢,雖然你散步謠言中傷本宮,但念你在榆木川先皇殯天之時能從大局考量順應天意民意,本宮免你一死。”朱高熾說道。
知夢緩緩跪地口稱叩謝恩典。
真是天大的意外,救她的竟是楊士奇。是她那張牌的作用麼?
“你還是做以前的差事,在乾清宮當值吧。”朱高熾說道。
“是,奴婢遵旨。”知夢又叩頭。
“去給楊大人磕個頭,若不是他為你求qíng本宮定不會饒你。”朱高熾說道。
又磕頭,楊士奇臉上仍舊古井無波一樣:“蕭女官請起。”
知夢又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算來已是第四趟了吧?她是閻王爺都不願收留的人。
朱瞻墡被傳進去了,裡頭有隱約的斥責聲。
走回乾清宮,一挨到chuáng便力氣頓失,軟軟地栽倒chuáng上。
天色更暗了,房裡愈加漆黑沒有一絲光亮。
只要外頭有一點動靜知夢便會睜開眼睛,可惜直到深夜昏沉睡去也沒盼到有人來。
房裡又被陽光填滿了,知夢爬起來,脖子有些疼,咽下口水都覺得緊。洗漱畢推門出去,殿裡還是與昨日一樣光景,但知夢已是又重生一次了。
在殿中待過午膳。
還是沒有人來。
心裡的那從小小火焰就那樣慢慢熄了只剩一點灰燼。
午膳後,乾清宮終於有人來了,又是意想不到的人,太子妃張氏。知夢本能地便戒備起來。
又是來告誡她什麼的?
“本宮真是不希望你活著。”這是張氏的第一句話。
知夢便只能跪地請求娘娘饒命。
早晚你有機會弄死我的,何必著急,何必這麼早就說出來。
“不過,只要你以後不去勾引皇子們本宮便不殺你,否則……即使楊士奇為你求qíng本宮也不會放過你。記住了?”張氏的第二句話。
勾引皇子——果然這都要算在她頭上了。
“即使娘娘不提奴婢也知道自己的本分,先皇曾給奴婢下過嚴旨:不得嫁入皇家,奴婢就是有一千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違逆先皇旨意。”知夢說道。
“哼!一朝天子一朝旨意,哪天便改了也亦未可知。”張氏說道。
“娘娘何必擔心,如今奴婢已將先皇遺旨相告,他日奴婢若有逆旨您大可遵遺旨處死奴婢,新君也不會因小小宮婢而擅改先皇旨意。”知夢說道。
張氏慢慢坐下,目光未曾離開知夢。
“言之有理。不過,本宮如何證明那是先皇的遺旨?”張氏問道。
“若是奴婢編造又何必編這個對自己全然沒有半點好處的遺旨?”知夢說道:“退一萬步說,奴婢在娘娘手下,說什麼做什麼真要挑出錯來總會有機會的,遺旨與否用處也不大。”
“這句才是正理。”張氏想想又道:“明日你搬到昭仁殿配房去住,待太子登基,你住在這裡不方便。”
“是,奴婢遵旨。”她巴不得離了這兒,想到與朱高熾同處暖閣她就不禁心生厭惡。
朱瞻基終於出現了,原來是奉旨到長陵去了。
雖相見但相望無語,匆匆擦身而過。
好些日子未見到朱瞻墡,某天偶然聽到太監說起朱瞻墡因為觸怒了太子殿下而被罰閉門思過。
知夢便想起那日在殿外隱約聽到的斥責聲,心念一動,難道這與自己有關麼?再細想想,那日自己意識朦朧之時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他說“手下留人”他說“父親饒恕你了”他說“別怕,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