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摺子微弱的光亮了,正照在那人臉前。
知夢嚇得忘了做些什麼反應,只喃喃道:“你是鬼。”
滿帶著恨意的臉離她越來越近:“我是鬼,死在你手裡的冤死鬼,今天是來索你的命。”又是兩聲怪笑,微弱的火光里那張臉很是猙獰。
火摺子熄了,知夢卻清楚看見一道寒光閃過。
她覺得這一次自己總該死成了。
一聲沉重的“噗通”聲。
“蕭姑娘?”聽聲音是馬雲。
一隻手摸索著扶住她的肩膀:“蕭姑娘,快走,這兒我會處理。我知道你不明白,回頭我再告訴你,現在你先回去,別給人看到。”
一路小跑著回到住處,關了門靠在門板上喘著粗氣。再看到那太監臉的時候她真的心都要停跳了,真以為是鬼魂索命。
可他又死了,死在了馬雲的手裡。可是馬云為何要為她除掉此人?上一次她殺人的時候也是馬雲在旁,這一次還是,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個念頭在知夢心裡徘徊。
馬雲是朱高煦的人。
扶著門站起來,知夢摸索著去找火摺子燃燈,有些光亮不會那麼害怕。點亮了蠟燭卻又嚇了一跳,她的繡榻邊赫然坐著朱瞻基。
“啪”,火摺子落了地。
“半夜不好好睡覺到處跑什麼,宮裡又不gān淨。”朱瞻基輕聲說道,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太子殿下怎麼在這兒?”知夢問道,挪開目光不看他。
“想你了,白天不方便。”朱瞻基話說得理所當然,一撩袍子站起來,幾步就邁到她面前,知夢往桌的另一邊挪一挪。
“這種話不該出自您的口中,夜深了,太子殿下還是請回吧。”知夢說道。
朱瞻基往她這邊挪兩步知夢就繼續繞著桌子挪。
“可是,回去了也睡不著,一想到你在生著氣我就睡不著,怎麼辦?”朱瞻基說道,長臂一伸拉到知夢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
“奴婢怎麼敢?”沒看清朱瞻基怎麼挪動腳步那佳楠香已就在鼻端了。
“怎麼不敢?這不是?都不給好臉色看。”朱瞻基環著她,額頭碰碰她的:“我不知道父親會忽然派我去長陵,我知道你會怕,可不能不去,這個,你懂。”
知夢不語,她當然懂。從那天聽說他被派去了長陵她就懂。只是——許是她心太小,人家說什麼便記得什麼,不去設身處地為他考慮。出了京自然是鞭長莫及。
“還氣麼?若要是不解氣隨你是掐是咬,如果你捨得的話。”朱瞻基笑嘻嘻,一邊就弄熄了蠟燭:“大半夜的咱就別點燈熬油了,不方便你動手捶打我。”
“太子殿下知道夜深就請回去吧,奴婢不氣。”知夢說道。
“不氣更好,那給我抱一會兒以慰相思。”攬她入懷,騰出一隻手摩挲她的頭髮:“彆氣了,這兩天都不好看了,臉皺得像個松粉團團。”
“你才像松粉團團。”知夢不自覺回嘴。
“嗯,我像,我恨不得自己就是松粉團團。”湊近她耳朵咬一下耳唇:“然後被你吃了,也算是一親芳澤。”
知夢羞得臉通紅,一旦沒外人在朱瞻基就沒正形。
“做什麼去了?”朱瞻基問道。
知夢脊背一下子僵了,剛才那鬼一般的臉孔又清晰出現在眼前。
“沒做什麼,殿下請回吧,奴婢要睡了,明天還要當值。”知夢說道。
朱瞻基便沒有再追問,囑咐她好好歇著便走了。
這一晚,知夢又沒有睡好。
同在乾清宮當值,與馬雲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可馬雲竟像無視人一般把昨天的事忘了個gāngān淨淨,知夢瞅了沒人問他,他便一臉疑惑:“昨晚?昨晚有事麼?”
鬧得知夢也不敢再問。
下午,知夢奉旨去擷芳殿給朱瞻墡送畫兒,經過一處假山時忽然聽到馬雲的聲音,知夢不自覺地便斂聲屏氣。
“你回去稟告主子,不必擔心,我都處理gān淨了,沒人會發現。”馬雲的聲音。
“下次若還辦事這樣不利,小心主子生氣。你知道主子的脾氣,不用我多提醒你。你回去吧,仔細保護著蕭姑娘,可別讓她掉了一根頭髮,再有昨晚那樣的事發生,倒霉的可就不只你了。”一個沒聽過的女聲,很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
“是,我知道。”馬雲道。
知夢藏在石頭後面,待那女子走了她才出來。
既然馬雲是奉命保護她,那她總有權利知道是誰要他這麼做的吧?
馬雲從假山後出來見到知夢也楞了一下。
“開門見山吧,馬公公,你主子是誰?”知夢問道。
“蕭女官說笑,這宮裡哪個奴才的主子不是皇上?”馬雲說道。
“馬公公,別和我打馬虎眼,剛才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若你不告訴我我自然會想別的辦法知道,比如,哪天深更半夜再出去逛逛那死人殿。”知夢說道。
“既然都聽見了蕭女官不覺得這一問多此一舉麼?”馬雲機警地瞧瞧四周:“天底下誰最在乎您的安危您不知道麼?”
馬雲沒給她反應的時間馬上走了。
誰最在乎她的安危?
朱瞻基總是嘴上這麼說,可誰知道是真是假。他那個人一向在她面前沒個正形。
一路到擷芳殿知夢還在想著這個問題。有一點她想不通,七月里她眼見著那小太監沒了氣息怎麼昨晚又活過來了?那次也是馬雲處理的屍身,難道,那小太監根本沒死而是被馬雲放過了?否則他怎麼來得那樣及時?
昨晚又是馬雲,這小太監是死是活她此時也是一肚子的不確定。
馬雲到底是要救她還是要殺她?抑或只是恐嚇她?
到了擷芳殿卻不見朱瞻墡,太監們說襄王殿下有些不適正在內里休息,知夢放下畫卷仔細jiāo代一番便要回去復命,還未到門口便聽見太監喊道:“蕭女官留步,王爺說見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