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召朱瞻墡到乾清宮說話,織夢行禮道喜,朱瞻墡臉上也只是淡淡的:“嗯”。
大概是最心愛的兒子要有孩子了朱高熾太高興,在冷風未過的三月非要在宮後苑舉行個什麼慶典,本與織夢無關,她大概只負責在乾清宮看著香爐與茶湯子便好。
果然,大家都去熱鬧了,乾清宮裡的太監宮女們也都跑得差不多了,織夢換了香無事做便拿著帕子擦桌椅,腦中便不自覺又想起楊士奇。
這事她在心裡思忖過千回萬回了,只是仍舊確定不了真假,其實,自己與楊士奇根本沒什麼相像之處不是麼?
小時候親戚們都說自己的鼻子像父親,好歹還有些像的地方。與楊士奇……
唉,不想也罷,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總之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下認了親的。她這樣的身份大概還是不要見光的好。
“蕭女官,皇上要手爐呢。”門口一個聲音,尖細著嗓子。
“哦,稍等。”織夢拿了手裡換了白炭,又用厚厚的手套子捂了才拿出來。
“啪!”手爐掉了。
一股糊焦味兒竄進鼻中。
那太監奇怪地瞧她一眼,然後默默地蹲下身把手套和手爐分開,手爐已摔掉了蓋子,碳星兒溢出來一點燎著了棉套。
“蕭女官,這大概不能用了,勞煩您再換一個?”太監說道。
織夢慌忙點頭,轉身,步子卻是踉蹌,手在輕微抖著,胸口都在劇烈起伏。
重新拿了一套仍舊有些不穩地走回來塞到他懷裡:“去吧。”
低著頭不敢看。
太監點頭哈腰走了,織夢手又不自覺地摩挲鐵環。氣還喘得不大平順。
別怕,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而已,蕭織夢,別怕。
雖如此勸慰著自己,織夢仍舊抑制不住身體的戰慄,拿著帕子無意識地擦著同一個地方。
身體驀地被環住,織夢嚇得“啊”了一聲伸手便去推,推不動。
“想什麼這麼入神?”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織夢定定神。
“奴婢見過太子殿下。”織夢想掙開他無奈他手臂太過有力。
“大家都熱鬧著你躲這裡多無趣。”
“還好,殿下怎麼出來了?”織夢問道。靠著他的懷抱好像安心一些。
“嗯哼,人家都在恭喜襄王喜得貴子,我這成親多年還無所出的臉皮發熱,聽不下去嘍。”朱瞻基雖說著這樣的話,語氣卻是不甚在意的。
織夢不接話,沒法接。他的子嗣問題她沒資格關心。
“沒關係,等我們成了親,等你有了身孕我辦個更大的慶典昭告天下。”朱瞻基自顧自說著。
織夢的臉騰地便紅了,以前不著調也就罷了,今兒也著實扯得太過分。
“胡說什麼。放手。”織夢不自在了。想著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的想法就不自在了。
“不放,你奈我何?”朱瞻基公然耍無賴又咬著她耳朵說:“沒有嫡子就得立長子。”
“與我有什麼關係,放手!”織夢臉燒得要著了。
“容兒,你臉紅紅的,像晚霞。我喜歡看。”朱瞻基說道,還笑著。
“有人來了。”織夢說道,眼睛還看著殿門,若真有人來看見了,張皇后還不扒了她的皮。
“有理,那,容兒你晚上等著我。”朱瞻基說著戀戀不捨地鬆了手,瞧著織夢滿臉紅暈便笑,織夢又氣又羞gān脆轉身進閣子裡了。
朱高熾的居所,如果沒有皇命太子也不能進。
可是,離了朱瞻基的懷抱織夢又不自覺害怕起來,想起剛才太監的那張臉她就不自覺得害怕。
聽聽外頭好像沒了動靜織夢才小心走了出來,沒一會兒外頭傳來說笑的聲音,是朱高熾和兒子們,包括朱瞻基。
他沒事人一般與父親兄弟們談笑風生。
其實,他們一家這樣不也很好麼?
起碼比朱高熾兄弟幾個心懷叵測的好。
織夢以為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去。
直到有一天她帶著宮女收拾閣子無意中聽見朱高熾與楊士奇說:看來,襄王府的孫兒是嫡系長孫了呢,若是嫡長孫就好了,朕也可以效仿先皇立皇太孫了。
織夢心一動,拂塵便落了地。
她知道,比起朱瞻基來朱瞻墡更得朱高熾的喜歡,朱高熾常說朱瞻墡像他,就像當年朱棣說朱高煦像他一樣。
難道說,朱高熾也與乃父有一樣的心思?
那朱瞻基的位置……
織夢又失眠了,前些日子是因為受到了那太監的驚嚇,今天是受到了朱高熾的驚嚇,事關朱瞻基。
一邊罵著自己多事,天子家事豈是自己一個卑微的宮女所能cha言的?想多少能有什麼用?
可是,一想到朱瞻基太子之位有不保的可能xing她就膽戰心驚。
不為別的,只是朱棣親自培養起來的皇太孫被廢掉可能下場會比朱高煦還慘。
朱瞻基說過,遺詔只在傳位時有用,其餘的誰在位聽誰的。朱高熾已將朱棣判為“逆臣”的臣子們平反了,下一個難保不是廢了朱棣的皇太孫。
朱瞻基的xing子不會坐以待斃,可若失敗了……不敢想像。
翻來覆去睡不著,打坐念經也靜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