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只是用於調理的藥丸,本是開了方子的,可皇上說藥湯太苦,喝久了必然不適,所以命下臣製成了丸藥呈進。”太醫說道,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卻只圍著藥丸和藥湯轉,對那個重要的卻一句帶過。
“調理?調理什麼?”好不容易得了機會知夢自然想要問明白,雖是朱瞻基下的令,可是藥三分毒,每日裡吞服總是讓人擔心。
“下臣不能說,望夫人見諒,臣告退。”老太醫顫顫著告退了。
不能說……
知夢的心立時便懸了起來,不能告訴她的,還與身體有關,這不能怪她立刻想到自己的肚子。
朱瞻基知道了什麼卻瞞著她?
知夢這兩日有些發熱,太醫又來的時候與太醫說了,老太醫面上馬上有了緊張的神qíng,連隔著帘子和繡帕給她把脈手都是微微顫著的。
許久,久到知夢忐忑不安聽見帳子外老太醫低聲自語:“老天……不負……”聽得亦不是很清楚,知夢問及,老太醫忙起身鞠躬:“夫人,老奴有要事稟,可否屏退眾人?”
知夢揮退眾人,老太醫才跪地作揖恭喜,口稱夫人有喜了,這才說及原來朱瞻基見她久不受孕心下著急所以搜羅了天下各種奇珍藥材制為藥丸以調理,總算沒有白費功夫。
知夢摸摸自己的肚子,做夢一般。
“老奴這就告退急奏皇上得知。”老太醫說道。
“慢著,太醫,這事除了奏知皇上暫不要對任何人提起。”知夢說道。朱瞻基不在宮中生殺大權便握在張太后手裡,若她知曉自己懷有身孕難保不會趁機除去。
她的孩子,好不容易得來的,說什麼她也要保住。
老太醫退下了,仍舊留下了那些藥丸,知夢也不敢做的太仔細,只是一切做了如常的樣子。
胡氏來看她,說在太后宮裡聽太后問及太醫她身體狀況,太醫說暑氣太重有些發熱,所以她來看看,知夢也順著太醫的話編了下去:“大概是前兩天睡不著開著窗繡荷包鬧的。沒事兒,太醫已開了方子,藥也吃著。”
“坐得這樣近我覺得好像還有些熱,皇上不在,你自己可要好生注意著。”胡氏說道。
知夢謝過。
胡氏走了知夢便有些忐忑,幾個月來太醫看完了孫妃才來瞧她,太后一直不問如今問起必有因由。
一個晚上知夢睡得不踏實,總夢見張太后來剖她的肚腹拿出血淋淋的胎兒,驚醒了幾回,滿額頭的冷汗。
“菩薩保佑朱瞻基即日班師回朝。”病急亂投醫,知夢濕噠噠著額頭跪在chuáng上祈禱。
因為太后的一句話知夢連飲食都倍加小心,非自己用銀簪子試過的絕不入口,連老太醫呈上來的藥丸都不肯再多吃一丸。
她急切地盼著朱瞻基回來,那時候她和腹中的孩子才是真正安全的。
知夢見過初有身孕的孫妃,那時候她說每日裡總是睏倦,睡多久都不夠,如今知夢也有這樣的症狀,她雖不會自己看什麼喜脈滑脈,可她這些日子也分外嗜睡,應該是真的。想著自己終於也會有血脈相承的孩子知夢除了擔心更多的則是喜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為孩子裁衣製鞋,可又怕引人懷疑便只好暫且作罷,每日裡輕手輕腳地去翻書輕輕念出,雖知道孩子此時尚未成形但總覺得可以感知她的心跳一般。
孫貴妃終於臨盆了,知夢在乾清宮裡看太監宮女們引頸期盼的神qíng很是想笑,朱瞻基的嬪妃們怕也是在各自宮裡這樣焦急地等著結果吧?此時,她也有些明白,也許孫妃的擔心是怕自己生了公主吧?
不多想了,生了什麼都是母親的心頭ròu,像她倒盼著生個小公主。
折騰到上燈時分終於有太監回來報了,孫妃誕下了一位公主。知夢說不清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心qíng,有些失望於大年夜的祈禱未靈驗但還有些隱隱的高興。
貴妃產女,在後宮怎麼都是大事,按例知夢前去探望。
出乎她意料的,孫貴妃臉上那qiáng顏歡笑不見了蹤影,抱著嬰孩兒她笑得十分開心。
這下子知夢倒徹底弄不明白了,看一眼胡氏,胡氏似笑非笑。
小小的嬰兒還認不得人,大部分時間在睡著,醒了便要吃,知夢和胡氏坐了半天告辭出來了。
知夢心裡雖有這個疑問但也不好問胡氏只得兀自存著疑問。
因為見了那個小小的嬰孩兒知夢十分艷羨,晚上躺著睡不著便想著自己孩子的模樣,一會兒是像朱瞻基的兒子,一會兒又是像自己的女兒,哪一個都讓她不自覺地想笑,幻想著幻想著知夢沉入了黑甜的夢中。
夢裡知夢夢見自己經歷了撕心裂肺的疼終於生了個如自己一般無二致的女兒,她躺在襁褓里還對著自己咧著小嘴笑……
知夢早起只覺得頭暈,腹部隱隱傳來痛感,嚇得知夢咬緊了嘴唇,倚在桌邊撫著肚子她難得厲聲命令宮女快去宣太醫。
來的不是王太醫,宮女說王太醫不在太醫院,正在貴妃宮裡伺候,貴妃早產幾日正虛呢。
瞞不住了,張太后要知道了。知夢咬著牙。
緩緩伸出手腕知夢只覺得自己渾身冰冷,下腹的墜脹感愈發qiáng烈了。
把完了脈知夢只聽得帳子外的椅子翻倒了,接著是“噗通”的跪拜聲,那太醫連聲音都顫著像是得了寒症的人。
“夫、夫人……怕、怕是、小、小產了……”太醫嚇得話都說不清了。
知夢眼前一黑。
等知夢有了意識,未睜眼已聽到了幾道熟悉的聲音,是胡氏和孫氏。
“醒了?”
兩團風圍了過來,一隻微涼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知夢費力睜開眼睛,是胡氏,她眉頭輕皺著,臉上扯著一個勉qiáng的笑,轉轉頭,是同樣表qíng的孫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