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天兒更熱了,好在殿裡各處擺了許多盆冰也還涼快,知夢以前一向懶怠動,這些日子對宮裡似乎有了些興趣,huáng昏暑氣散了些的時候便常出去走走,朱瞻基若不忙定然便是他扶著她散步的。
乞巧節過了天仍舊不怎麼好,時yīn時晴時雨,初九下午,朱瞻基扶著知夢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天走到宮後苑時忽然便下起了雨,好在這宮後苑裡不缺宮殿和亭子閣子。
雨滴在地上的聲音時驟時疏,應該是場急雨,風裹著雨刮過亭子知夢打了個寒顫,天邊似乎有一道閃電,知夢瞧見了,白白的,迅速的,像是把天空撕裂了。
“容兒,冷了?”朱瞻基邊說著邊一手攬過知夢在懷裡。
“不冷。”知夢說道,“雨霧好看麼?”
“好看。”朱瞻基說道,心頭有一絲高興,知夢又肯跟她多說幾句話了。
“有傘麼?我想去走走。”知夢說道。
這幾天出來宮女必然是帶著傘的。
“容兒,待雨停了好不好?”朱瞻基用著商量的口氣。
知夢便趁機抬頭看他,自然,在他看來她應該還是瞎子。
光雖不很明亮,但她也瞧見了他下巴上的胡茬兒,神色也有些疲憊,好在,臉上還沒有絲毫的厭煩,迅速地看了這一眼知夢又低下頭去:“朱瞻基,我想去走走,好些年沒在雨里走過了,上一次還是……還是逃難被挾持離家逃難的時候。”
朱瞻基手臂用了些力氣命人拿了傘來親自撐著攬著她走進雨里。
雨很大,打在油紙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知夢的繡鞋濕了,襦裙裙擺也濕了,朱瞻基因為靴子好高一些應該沒她這麼láng狽。
“鞋子濕了,回吧。”朱瞻基說道。
知夢忽然就掙開他的懷抱跑進雨里,仰著頭望天,朱瞻基雖立時反應過來去為她遮了傘但知夢的臉上身上已濕了不少,她抓著朱瞻基的袖子:“我小時候和椿芽兒出門玩沒帶傘就是被淋得這麼慘,有閃電還有驚雷,椿芽兒又驚又嚇還病了。朱瞻基,你見過香泉河邊的雨麼?”
朱瞻基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兒,就像是啞了許多年的人終於能開口說話一樣,她有些太興奮了。
“來年chūn暖花開了我帶你回香泉河去看雨。”朱瞻基說道,攬著她肩膀往回走。
知夢愣了下:“當真?”
“當真,我幾時騙過你。”朱瞻基笑了笑。
知夢不自然地扯扯嘴角低了頭,騙她的事還少麼?
“容兒,這一次絕不騙你。”朱瞻基說道。
知夢點點頭拉著他的手:“回去吧。”
知夢半夜裡有些發燒,臉紅撲撲的身子也有些燙,朱瞻基命人折騰了太醫來說是有些著涼,不礙事,用幾服藥就好,朱瞻基這才放了心。
因為知夢有些不舒服所以影妃原本邀她們賞花也沒去,待她們散了胡氏和孫氏來看她,孫氏坐了一會兒又匆匆走了,說是近來天氣反覆小公主也有些不大舒服時常哭鬧所以要回去看看,於是便剩了胡氏陪她。
知夢瞧得見胡氏的眼睛,透著無奈,若她沒看錯,那裡還有一種qíng緒,大概是憐惜,胡氏轉頭看見了知夢手邊的經卷臉上便透出些欣喜來:“你在看這個?”
知夢搖搖頭:“我哪兒能看見?讓chūn兒給我讀了會兒,這會兒她去看藥了便順手放在這兒了。謝謝娘娘費心抄了這個給我,聽chūn兒讀心裡安靜不少。”
“有些用處就好。”胡氏輕輕嘆口氣,眼神又轉到知夢臉上與知夢四目相對,“寓兒,你心放大著些,別都悶著,容易悶出病來,我知道你心裡不舒坦,可你也理解理解皇上,他甫登基,所有事一下子壓在肩頭,難免心浮氣躁難免就少了心思照應誰,好在現在都好了,寓兒你大可放心,心大著些眼睛也就好了。”
那雙眼睛是清澈的,像曾經朱瞻墡所擁有過的,香泉河水邊gān淨的眼睛。
知夢忽然便很為胡氏可惜,若沒有嫁入皇家她應該會覓得一位珍惜她的良人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吧?這樣的女子天生便不適合yīn謀與殺戮,可這後宮的戰場卻處處yīn謀,像自己這般自詡聰明又心狠手辣的人也落得如此下場,她呢?她還能這樣多久?
不如歸去吧。
自然,這些話是不能說的,她沒這個資格。
知夢的壽辰到了,熱鬧了一整天知夢有些累,加上淋了雨還有些咳嗽便向朱瞻基告了假先回去歇著了,朱瞻基本yù送他回去卻在半路上被驚慌失措面無血色的太監攔住了御駕說小公主面色青紫呼吸不暢,不知是怎麼了。
朱瞻基的臉上是濃重的擔憂之色,知夢就著燈籠的光瞧得清楚,輕輕又咳嗽了一聲她拽拽朱瞻基的袖子:“你快去看看吧,讓宮女送我回去就是了。”
“容兒你暫且回去把藥服了,一會兒我就回來。”朱瞻基說道。
知夢點點頭,眼睛眨一眨,嘴邊一抹笑意。
他轉身離去,知夢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扶了宮女的手回鍾萃宮了。
六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