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岑三娘和百草擠在門口扒著門縫看。一張葦席裹著從後門抬出來,只見著一頭雜亂的青絲,半邊血淋淋的臉。許氏過來的時候,兩人轉過身,都駭得面如白紙。
岑三娘想起那一幕也有些心悸,兩世為人,她也是頭一回見著。她不再板著臉嚇唬百草,撇嘴說道:「四堂叔一門心思想著他的畫眉,顧不得被你弄髒了衣裳。放心吧,他就算有那心思,也萬沒有向侄女討丫頭做妾的道理,堂祖母還要臉面呢。你呀,以後收斂點脾氣,少給我惹麻煩!」
「是。」百草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臉上禁不住揚起了笑容。
「去買雞湯餛燉。早飯被你砸了,我還沒吃飽呢。」
百草高高興興的應了。
「買三碗回來吧。你和媽媽也一起吃。」岑三娘吩咐道。
百草轉眼之間就把四老爺的騷撓拋在了腦後,雀躍著數了銅錢出了院子。沒心沒肺的樣子讓岑三娘羨慕之極。
如果有條大腿可以抱,自己也能像百草一樣無憂無慮該有多好?三房曾經給了賣身契趕走了幾個奴僕,聽說無一不是哭得天都要塌了似的。沒有主子庇護,生存都會艱難。其中有一個出了府門就一頭撞死了。岑三娘似乎有些明白了。在這個人當牲口可以買賣的時代,自由其實是更高層次的需求。對於沒有土地,沒有銀錢的最低層百姓來說,活著才是首要的。
許氏在岑三娘訓百草的時候,便收拾了桌子,拿了針線簸籮,配著線繡補那件藍青色百蝶儒衣。
岑三娘幫她穿針,不甚唏噓:「今天我真是害怕……」
寄人蘺下,哪能全由著性子來。岑三娘半點安全感都沒有。
寄人籬下的原因
隆州岑氏在岑三娘祖父那輩時就分了家。岑三娘家是四房。
岑三娘的祖父和三房老太爺是親兄弟。祖父祖母和三老太爺前後過世。三房老太太仍鍵在,膝下有三兒一女。三房的大老爺如今是隆州岑氏的族長。
李氏在岑三娘九歲那年被一場風寒要了命。岑老爺為原配守孝一年,傷春悲秋的病倒在榻上。還沒來得及繼弦生下個兒子支撐門戶,便扔下了年僅十歲的岑三娘隨妻子去了。岑三娘就成了四房的孤女。
父母相繼過世,岑三娘覺得天都要塌了,守了一夜靈就發起高燒來。
三房幫著打理岑老爺的喪事。三房老太太見四房慘狀喊了聲可憐,接了岑三娘回府,囑人請了大夫給她看病。
四房有三百畝水田,一百五十畝桑田,並二進宅院一座,兩間店鋪。在隆州城也算得上中等殷實人家。
三房老太太放出話來,怎麼也不能叫四房斷了香火。大老爺便開了祠堂,請了族老作證,依著老太太的意思,將三房四老爺剛滿四歲的小兒子九少爺過繼給四房。九少爺成年之前,三房替四房打理產業,拿三成收益作為管事的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