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媽媽指揮著丫頭婆子去搬稻草鏟灶灰,岑三娘頓時失控了。這叫什麼事!叫她躺在稻草和灶灰鋪好的墊子上生孩子,她不活了!
方媽媽又是尷尬又是著急:「天底下生孩子都是這般……」
「住嘴!」岑三娘吸著氣,趁著陣痛稍緩,咬牙切齒的問接生的醫婆:「如果宮口張不開,孩子生不出來,以前怎麼辦的?」
醫婆微微一愣。羊水破了,如果宮口張不開,生下來孩子多半憋死。生不下來,就是一屍兩命。還能怎麼辦?
她就知道!岑三娘無力的仰倒。她也不敢教醫婆拿剪子剪開,生完了再拿羊腸線縫好。她無力的想爆粗口。
「少夫人,您留著精神,等會兒沒力氣就不好了。」醫婆見多了女人生孩子。有怕的直哭的,有柔弱不堪憐的,也有像岑三娘這樣急得撒潑亂吼的。
宮裡頭出來的醫婆,去了哪個富貴人家,當家夫人不是當菩薩供著。偏偏這回不同。這是蔡國公夫人。是得了帝後旨意要保的。醫婆們耐著性子,溫和的安撫著岑三娘。
感覺也就呼吸間的事,腹部再次傳來抽搐的痛楚。岑三娘張著嘴,像條沒了氧氣的魚,開始了新一輪的呻吟。
杜燕婉坐在床頭給她擦汗:「嫂子,你就當吃壞了肚子。拉完了就好了。」
把孩子當便便……屋子裡的人臉黑了一半。可誰敢反駁國公府姑奶奶的話。
族長夫人趕緊岔開話題:「方才皇上和皇后來過,不方便進府,召了太院院的醫正大人親自去給老夫人看病呢。有醫正大人在,老太太很快就好了!見著您生下重孫,什麼病都沒有啦!」
岑三娘痛得難受,這些話根本聽不進去,滿屋子的人,她卻覺得異常孤單。她從來沒這樣想念過杜燕綏,眼角的淚不聽招呼的滑落。
「少夫人,時辰還早,您吃碗燕窩粥歇歇。」方媽媽勸道。
杜燕婉接過粥碗,拿著勺子餵她。岑三娘沒有胃口,還是一口口咽了下去。
「嫂嫂,我生孩子時也是一樣的。天底下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你定能順利的。」杜燕婉邊餵邊勸。
帝後來過,至少她生的時候府里會安全許多。岑三娘儘量往好的方向想。可架不住新一輪的疼痛襲來,她不知道這樣的疼痛還會持續多久,好像沙漏的口在這一刻被漿糊粘住了,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她拼命的想找些事情分散對時間的注意,腦子裡驀然又想起了初見杜燕綏的情景。她緩緩說給杜燕婉聽:「……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哥兒,唬得大堂嬸尊敬的待他。那會兒瞧著你哥真年輕啊。臉上掛著笑,一點都不冷。他說啊,他是小廝來著。大堂嬸一口茶就噴了出來,險些給嗆著。」
「他很能幹。還會做飯。我從來沒做進過廚房。連打火石都用不來。我搶著去燒火,火鐮一下子刮破了皮……」
岑三娘想起躲在湖裡沙洲上的日子。那會兒她真是不懂杜燕綏。只覺得他異常能幹。什麼事都會做。她也不曉得他為什麼要救自己,還肯護著她一起逃離。
他好像待她特別好,又不是純粹的喜歡。
他什麼時候起喜歡上她的?岑三娘想不起來。
那麼她呢?她又是什麼時候起喜歡上他的呢?好像和他在一起就特別安心,知道他會護著她,包容她。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可以撒嬌,也可以撒潑。不知不覺日子就這樣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