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日影偏西,這一天就將在朱家父子的興奮中過去。
觥籌交錯間,年少的大總管朱福沉穩的走到了朱八爺身邊,輕輕耳語:「來了個怪人,送了很貴重的禮。他說,送的是聘禮。」
朱八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杯中酒輕灑在衣襟上,看上去頗像悽苦的淚。
朱福小心扶住他輕聲道:「我已引他到了書房。沒有人看見。」言下之意,實在不行,就一條胡同走到度,滅口算了。
朱八爺強定心神,讓八面玲瓏的朱福招待客人,自己藉口換衣裳,搖搖晃晃退出了大堂。
對於一家之主來說,書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朱八爺的書房其實是座院子。他住的地方是座兩進的院子。繞過側面的小門,整座後院都是書房。朱福是從自己幾位總管慣走的後門將來人引進書房裡的。
八扇雕花木門大開著,陪看來人的是總管中以心思慎密著稱的二總管朱祿和算盡江南無敵手的朱喜。見朱八太爺臉色不大好的走進門來,朱祿朱喜躬身一禮,退到了門外。眼裡不自覺的掠過一絲黯然。
朱八爺堆起了滿面笑容,抱拳說道:「敢問您是?」
此時墓色掩映,院子裡一片金輝,房裡沒有點燈。來人坐在朱八爺常坐的寬大紫檀木椅里,整個人處於書房的陰影中,渾身溢出陰寒之氣。
見朱八太爺進來,來人緩緩站起了身,往前走得兩步。朱八太爺噍了個清清楚楚,心頓時抽緊。
這人比他的年紀還大,眼角已有了不淺的皺紋,白面無須。像極了放眼蘇州府大街上一提一大串的落弟老書生。他的眼Ⅱ青不帶絲毫情感,冰涼得像夏天地害里的藏冰。穿著一件翠綠色的衣袍,這種嬌嫩如初柳的顏色穿在個老男人身上,頓時讓朱八太爺起了厭惡之心。
「我為履約而來。」來人的聲音很淡,手推過一張字據。
這張放在紫檀木書桌上的字據成色很新,仿佛新寫的一樣。朱八爺瞳孔驟然收縮,心跳加快。他一眼就認出這是祖爺的親筆。字據一式兩份,來人拿出的這張字據和父親傳至他手裡的那份一模一樣。
看著下方那枚鮮紅的手指印和祖父的鈐印,朱八爺顫抖了,笑容變得哭也似的難看:「我,我沒有女兒。我還銀。」
來人眼中充滿譏誚之意。手指輕敲著紫檀木桌,聲聲如擂鼓:「江北西州府,薛家莊。明年這個時候,我會來接小姐。」
似乎覺察到他面前呆若木雞的朱八爺將成為他的岳丈,他應該保持一點尊敬。來人並沒有指責朱八爺試圖背信棄叉的想法。只是用冰涼的聲音無情的戳穿了這個秘密。
他怎麼會知道藏了十七年的秘密?自己煞費苦心的將女兒遠送至江北西州府,忍了十七年不見,居然就這樣,就這樣被識破了?朱八爺心痛如絞。
花一樣的嬌懶的女兒,怎麼能嫁一個比自己看上去還老的男人?
朱八爺哆嗦著嘴唇又說一遍:「我還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