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曉跟在高廚子後面走了進去,宮內的布置極盡奢華,她心不在焉地瞥了幾眼,更想見那被硬骨頭硌到牙疼的太子。可是太子內室他們不得而入,只能在廳中立著,隱約可聽得內室里有說話的聲音,曉曉用自己的順風jī耳一聽究竟,突然內室走出一人,模樣不過十七八歲,穿著深藍色的衣袍,高廚子一見立刻必恭必敬地低下頭道,“韓公子。”
曉曉卻毫不忌諱地看去,他五官俊朗,眉宇間透著英氣,但是她卻覺得英氣中還帶著一絲深藏的殺氣,那被稱為韓公子的,正是當朝太子的侍讀韓逸之。
他劍眉一挑,問那高廚子,“那菜是你做的?”
高廚子一聽不禁有些哆嗦,韓逸之的聲音不大,但是卻有讓人緊張的氣魄,高廚子有點結巴地說,“正是小人,可是小人做此菜已經多次,太子殿下也多次食用,這次的事,小人真的不知道……”
那韓逸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是廚子,如果連做的菜都能讓吃的人硌到牙,那留著你還有何用?”
紀曉曉見不得那些有點權利就趾高氣昂說話的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怕硌牙何必吃jī爪,不如吃豬ròu好了。”她心裡好不快活,因為剜jī爪時心中就無比憋氣,把一隻jī爪尖的指甲掰下塞進了那團皮包軟骨中,粗粗算來,這盤菜高廚子炒了三碟,她只弄了一塊這樣的軟骨,太子宴請三桌人,偏偏就他被硌到牙。這只能說明兩點,第一,他對這道菜真是有非一般的執念了,第二,他運氣不太好。只怪自己離他太遠,曉曉的道行又不是很高,若是自己能在這東宮周圍,定要施法術讓他把一嘴牙全部硌斷了,以後就吃豆腐過日子吧!
“你又是何人?”那韓逸之方才就瞧見這女工毫不忌諱地直視自己,不管是以她的身份,還是以她的xing別,這樣的直視似乎都是無禮的,如今又聽見她敢這般頂嘴,不覺有幾分好奇。
高廚子正想著如何給自己脫罪,曉曉這種替罪jī就自己衝到了最前面,他忙不迭地說,“韓公子,就是她,今天的菜是她準備的料,我也只是下鍋炒一下而已。”
紀曉曉對於他的指控並不否認,她一向是一隻很有擔當的小jī。
“是你做的?”那韓公子目光犀利地朝她看去,曉曉也毫不膽怯地迎著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她也沒有一絲害怕,順便沖他翻了大白眼,“你說這jī爪里沒硬骨頭,那jī能走路麼?這世間吃飯有噎著的,喝水有嗆著的,吃魚也有被刺卡到的,難道這個道理你不懂?”
“那你是覺得你有理了?”那韓逸之的嘴角露出一絲讓人不寒而戰的笑,“敢qíng這麼說,太子被硌著是活該了?”
“活該算不得。”她頗為輕鬆地想了一下,“算倒霉吧。”
“……”
高廚子睜大了眼睛側目看她,雖然她是下午才被領進宮的,可是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一個人的彪悍是不需要長時間的考驗的,往往幾個時辰就足夠了。
然而紀曉曉卻還在將將這種彪悍不斷擴大,“再說了,吃一盤菜就要剁上百隻jī的腳,這般的殘忍,總會有吃飯硌到牙的時候,人死有魂,jī死有靈,沒準是jī怨上身呢。”她這話說的斬釘截鐵,起碼自己這隻蘆花jī的怨念就絕對要上了太子的身!
韓逸之有點無奈,他承認這個女工有幾分膽識,可是在這樣的深宮內,膽子越大,命就越短,他才要開口說什麼,突然內屋傳來一聲,“太子叫這個女工進來。”
紀曉曉斜了韓逸之一眼,昂首挺胸地向內室走,終於要見到那缺牙太子了,心中正在竊喜,突然腦子一嗡,不對啊!自己是來報恩的,這麼成了報仇了?雖說這一宮的人未必能傷得了自己這個妖,可是不論和這麼多人打一架,還是自己瀟灑地化煙離去,報恩一事就被耽擱了。做妖的日子久了,紀曉曉覺得有氣就要撒,有仇就要報,卻獨獨忘了在這人間,最重要的一點是後果。
可是……事已經做了,話已經說了,後果也已經不堪設想了。
太子內室里隔著珠簾,紀曉曉站在簾外,只見的有個人坐在chuáng邊,身邊立著不少人,看動作是御醫與宮女太監,可是面目都看不清。
“說……我倒霉的……就是……你?”開口的應該是太子,也許牙被硌得不輕,說話的聲音含糊還斷斷續續。
“其實……”紀曉曉此時才開始懊悔,但不是懊悔自己害了太子,也不是懊悔說了狠話,而是懊悔沒把恩先報了,就先報了仇。可是話已經出了口,與其自己打自己耳光的否認不如自圓其說,“我聽高御廚說這菜太子經常吃,若是一盤少則也要殺三十隻jī取六十隻jī爪,就算太子今年只吃過十次,也已經吃了六百隻jī爪,獨獨這一次被硌了牙,難道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嗎?”
“什麼……問……題?”
“太子您最近有兇相啊!”她直言不諱,這太子還未開口,周圍的人已經喝道,“休得胡言,這太子乃一國儲君,豈會有兇相!”
她輕哼了一聲,“若是沒兇相,你們倒說說為了六百隻jī爪偏偏這一隻的這一塊出了事?而且今天的晚宴,此菜做了三份,一桌少說也有十人,而這樣的巧合為什麼偏偏落在這個一國儲君身上?萬事皆有因,有因必有果啊,這樣輕微的警示,也許也不是什麼壞事。”她一口氣說完,其實這人間與妖界也沒什麼區別,自己一開始不適應真是太笨了,萬變不離其宗,所謂人說人話,鬼說鬼話,妖麼,那就說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