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準時去上班,額頭上只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被劉海遮住了,小時候燙破的疤早就好了,這道新傷疤也很快會好的。
進了公司就看見huáng波波,“陸小jī,聽說你住院了,那你最近和我哥也沒見到吧。”
“他也在醫院。”我回道。
“什麼!”huáng波波立刻叫了起來,“他怎麼會去醫院呢!”
“他和我住一病房,他把腳摔傷了。”我告訴她,話未說完huáng波波就跑走了,衝出去十幾米才回頭喊了一句,“哪家醫院啊?”
我回答了她,見她匆匆跑進了電梯,也許這就是手足qíng,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哀涼,孑然一身。
小李見了我丟下手裡的活跑了過來,“小jī!你回來啦,聽說你和呂經理一起出車禍了?”
“你消息真靈通啊。”我感嘆道。
“誰不知道啊。”小李說,“呂經理的妹妹到處說呢。”
我算明白了,jī婆都是有組織的,互相傳遞消息,不知道我和呂望狩小時候就認識的事是不是又要成為下一個八卦呢?
“最近你們很閒啊……”我沒好氣地說一句,小李倒沒在意我說話的語調,自顧地說,“誰說的?忙死了,新一季的廣告設計正在研究呢,呂經理又住院了,我們忙得頭都大了。”
我含糊地回了幾句就開始拖地,公司里沒有呂望狩,我的活就明顯少了,畢竟少了他的挑剔活起碼減少了一半。
我突然想如果他回來了我要不要辭職,既然是做清潔工,在哪裡做不都是一樣?
小jī我可以沒有骨氣,但是不能沒有自尊。
雖然不是當著我的面,但是還是刺傷了我。qíng人節那天的事我覺得自己醒悟了,其實沒有,那時候的呂望狩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溫柔男的代表,而如今他就是呂望狩,他說,我從來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從小時候到現在。
所以我被丟在那裡,哭了那麼久他都沒有回來,理由是那麼簡單,但是又那麼充足。
足以讓我在那年新年頂著一頭燙焦的頭髮躲在家裡出不了門,又在現在像一個小丑還以為自己可以像一個笑料一樣在他心裡留一點位置。
我以為他的淡漠是對我的寬容,其實不是。
有時候淡漠就是淡漠,難怪那次他說我的猜測是自戀,其實是對的,我是一個失敗的女人,沒有自知之明,而現在,我應該有了。
中午吃完了飯回來的時候,小李他們拎回來了不少東西,我湊個頭看過去,頭皮猛地發麻了,竟然是筆墨紙硯。
“買這個做什麼?”我退了一步問小李。
“這次廣告設計上想弄點中國風,我們買點筆墨回來畫畫寫寫。”小李說著倒出墨汁,推了一下一邊的男職員,“你來寫個。”
“我哪會啊。”男職員笑道,舉過筆說,“誰來寫點啊?”
大夥都笑了起來,小李說,“這麼一個練家子都沒有?不都是設計學院出來的嗎?”
之前的男職員道,“設計學院又沒教書法,美院裡書法系的人本來就少,哪有學書法的學廣告設計呢!”
“靠!”小李啐了一句,“我也沒學過。”
我拿起桌上的筆,筆挺的竹杆透油黑的光,“筆不錯。”
“小jī你還懂這個?”小李吃驚地說。
“我……”我趕緊把筆丟了下來,但是小李卻又把筆塞到我手上,“來來,寫個看看。”
“我不會。”我鬆手就把筆一丟,蘸飽了墨的筆尖打在我身上,刷出長長的一道墨跡,一時間空氣凝固了,辦公室里一片死寂,一聲清脆的腳步聲走過來。
huáng波波的聲音傳了過來,“陸小jī你就寫一個唄,你爺爺不就是陸正檀嘛。”
她的話生生地扎進我耳朵里,也入了別人的耳朵。
“陸正檀!”小李叫了起來,“開、開玩笑吧!陸小jī是他孫女?”
我的嘴角尷尬地抽了一下,他們的吃驚並不奇怪,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我為什麼會出生在那樣的家裡。
“那你爸就古文大師陸永謙了?”又一個聲音叫了起來。
我平靜地點了下頭,那一刻我明白了呂望狩的平靜,因為我對於他來說,也許就像我的家庭對於我來說一樣,無足輕重,不願意向人提及。
沒錯,書法大師陸正檀是我的爺爺,古文大師陸永謙是我的父親,他們都是各自領域裡的名人,也是這個社會的名流,他們的一個字,一堂課會被報紙大肆宣揚。
如果再往前探究那麼就更加複雜了,不管是哪朝哪代,陸家在一方都是有名的書香世家,算不上是朝朝有官做但是也代代出文人。
小李他們所吃驚的便是這樣一個家庭中的獨生女卻是我這個做清潔工的猥瑣小jī。
是的,我從沒有在任何任何公眾場合出現過,甚至在報紙上那些刊登他們的照片上也沒有我的身影,因為我不是背負著家族光環而又能為這個家繼續增光添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