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下,余申眼底無法克制地划過抹痛苦的神色。
這個儒雅的男人,在過往幾十年的歲月里或許也曾經歷過無數荒唐可怕的驚濤,可這世間難得的一點真心,一個女人從年輕時候便虔誠地將他揣在心尖上的那一點真心,或許再熬過下一個四十年,也難遇。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在鍾鍾出事後的那幾天,自己曾滿心混亂,總覺得這一切並不是巧合。
當時的他去查了鍾鍾生前的軌跡,查了網上的流言,他甚至把留有鍾鍾影像的東西全都搜集了過來,最終,在《深海迷情》的殺青宴直播中,看到了那女孩看向自己的眼。
那時酒宴正抵高潮,觥籌交錯間,她手執著酒杯,往前走。
而他正好在前頭和熟識的工作人員說話。
舉著酒杯的鐘鍾孤身向前,卻突然又停下了步子,在眼見了他之後,在極短暫的猶豫後,還是轉身,走往了另一個方向。
她不想就這麼迎上去,不想在璀璨燈光中,再看一次這個男人帶著距離的笑臉。
原來她始終,始終也學不會將他當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七年。
那一些年輕的曾經被用心隱藏過的心情,被碾碎在後來不堪回首的無常里。
她無法走近,無從交心,只能遠遠地隔著人群,看上他一眼。
就如同看向自己那永遠也回不去的清白的曾經。
秋夜裡的風很靜,月色在人間罩下了不甚明媚的光影。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遠離了碧海明珠,走到接近「三十六號」的地方。
「我第一次見到鍾鍾時就問過她,是否曾經在年少時練過舞。」初南不動聲色審視著余申的反應,在這個男人的痛楚抵達某種程度時,終於又開了口,「那時她告訴我,曾經有人也問過她一模一樣的問題。」
余申痛苦地用手蓋住臉,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再流露在這個帶著明顯目的的女人面前。
「她說,那個人在她還沒有任何作品、甚至也沒踏入這個圈子的時候就告訴過她,她看起來就像是只亭亭玉立的白天鵝。余先生,如果當初不是您這麼一句話,今天的鐘妍會是什麼樣的?或許不是什麼影后大明星,或許泯然眾人,或許……可不管怎麼樣,她一定不會死。」
她有今天,全是因為你。
余申緊緊閉上眼,掌心裡一片濕意。
名利場是噬人血骨亂人心智的牢籠,他明知好女孩不該進這樣的場,可還是手把手帶著,將她推進了深淵。
如果不是最初乍見的驚艷,如果不是一開始就覺得這是個好苗子,如果不是……
可一千個一萬個如果也無濟於事,她死了。在這個噬人血骨的名利場裡,她身陷囹圇,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