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仁說的話,聽上去沒有什麼漏dòng。
可當時屋子裡就只有她與孫成昊兩個人,誰有可能下藥?
“那面碗,你之前用過嗎?”
杜曉仁想了想,吸著鼻子搖頭,“沒有,那個後來被檢查出有致興奮藥物的面碗,在我挑麵條之前,還認前地洗過。孫子沒有回來之前,我一個人在家好些天了,還用過那些碗,那面也都是我之前有吃過的,我想不出來……”
“曉仁。”占色皺了下眉頭,“當天晚上,有沒有什麼異常的qíng況?”
痛苦的耷拉了一下頭,杜曉仁還是搖頭,“沒有,除了他從臥室里跑出來的樣子有點兒奇怪,其他就沒有什麼了。”
正說到這裡,她想是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事qíng來,猛地抬頭,直直盯著占色的眼睛,“占色,你還記得李小晨嗎?”
李小晨,少教所因為“鬧鬼”的事qíng,患上了心理疾病那個孩子。
點了點頭,占色蹙眉說,“怎麼了,怎麼突然想起了他?他現在已經恢復了。”
“占色。”杜曉仁目光眯了眯,吸了下鼻子,“那李晨當時說他見到了段明,而事實上,段明已經死了,世界上哪兒來的鬼?明明就是有人潛入了男生宿舍,嚇到他了……”
這件事占色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想到杜曉仁也能知道。
“可是,這有什麼關係?”
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杜曉仁目光凝重得像只鬼。
“那天晚上,孫成昊掐著我脖子的時候,我好像聽見了窗戶外面有什麼聲音。我那時候以為是在滴水。我剛才突然想起來,那孫子的電腦桌正對著窗戶。會不會是也有人從窗戶里潛進來,偷偷給他下了藥……?”
這個想法很大膽。
可是,現場沒有提取到除了她之外的腳印和指紋。
占色稍稍沉默了一下,也沒有明確表示什麼,只說讓她先好好呆著等待二審。這一件事,她會想辦法再找人查一下。被她真誠的話一勸,杜曉仁喉嚨哽咽得就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她曾經因為嫉妒占色,恨她恨到了極點。
可是,在這樣的生死關頭,能在她的對面坐下來慢慢聽她說,開解她,甚至願意相信她的人,世界上卻也只剩下一個占色了。事實上,自從她關入看守所以來,就連她的親爸親媽都沒有來看過她一眼。
“不要想太多了,活一天,總得認真一天。”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占色淡淡地說,目光滿是鼓勵。
杜曉仁自嘲地揚了揚眉毛,眼睛赤紅。
“沒事兒,我已經習慣了。他們都有各自的家庭,哪裡還有空想起我啊。”
“你不要自bào自棄。”占色面色微微一凝,“天底下,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為你想辦法呢?何況,你這個案子的qíng況,也不是他們能想辦法的。興許,真的就是條件不允許……”
“你不用安慰我了。”杜曉仁打斷她,“你什麼事都太過順利,當然不會明白一個被人拋棄的人心裡的苦,箇中的滋味兒,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杜曉仁。”占色連名帶姓的喊了她一聲,沉吟著淡淡說,“我從來都不比你更順利。而我跟你唯一的差別在於,不管出了事qíng,我只想著怎麼去解決事qíng,而不是用恨的眼光,去看我身邊的苦姐難妹們,他們憑什麼比我過得更好。”
一句話說完,杜曉仁看著她,良久沒有回答。
其實她心裡知道,占色說得很對。
如果她不攀比,如果她認真工作,如果她不好高騖遠,而是踏踏實實找一個不一定很有錢,但卻真心喜歡她的男人好好談一場戀愛,結個婚生個孩子……其實她也許會比大多數人都過得好。
“占老師,時間差不多了!”
又說了幾句,外面的獄警過來催了。
笑著應了一聲,占色不好讓他為難,沖杜曉仁點了點頭。
“你好好的吧,記住,活一天,認真一天。”
唇角顫了顫,杜曉仁慢悠悠地站起身來,沒有說話,只是在一陣“刺啦刺啦”的腳鐐拖地聲里,一步步沉重地邁往了門口。
看著她雖然年輕,卻已經有點佝僂的身體,占色的心qíng愈加沉重。
突然,已經踉踉蹌蹌跨度到門口的杜曉仁回過頭來,
“占色,如果二審還是死刑,你不要再來看我了。”
占色蹙眉,沒有回答。
杜曉仁又幽幽地說,臉上似有笑容。
“我不想到了地下,還要繼續嫉妒你。”
*
從看守所走出來的時候,占色偏頭瞅了一眼不遠處的少教所大門。想到兩個人曾經有說有笑地從那道門裡進進出出的日子,一時間心裡堵得慌。
抬起頭來,看著飄飄揚揚的紅旗,她有一種時光錯位的感覺。
大概心qíng不太好。上了車,她還覺得腦子有些眩暈。
“占色,你不舒服?”孫青問。
撐著額頭,占色搖頭,看向她,“孫青,去一下崇義小區。”
孫青微微一驚,“去那裡gān什麼?你是想……?”
“是!”
崇義小區正是杜曉仁與孫成昊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她剛才一直在想杜曉仁說的那些話的真實xing有多少。而她聽到了窗外的聲音的可能xing又有多大。如果杜曉仁沒有騙她,那怎麼能讓她不明不白的被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