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卷居然不厭其煩的去贖回這支鳳釵?藍熙之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你還把‘妹妹’的行頭給我保留著啊?”蕭卷也不言語,拿過衣服在她身前比劃了一下,又將那支鳳釵步搖輕輕cha在她的頭上:“熙之,這樣挺好看的!”心裡又有點兒失落的感覺,藍熙之淡淡道:“可是,我不喜歡!”蕭卷微笑起來,拉住了她正要拔下鳳釵的手,柔聲道:“傻瓜,這是我母親留下的東西,只傳太子妃的。而這件衣服,你看,上面繡的可是百鳥朝鳳,認妹妹,怎麼會穿這種衣服?”
藍熙之紅了臉,低聲道:“我怎麼知道那些無形的規矩和等級代表著什麼意思?哼……”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那些可怕的規矩!”蕭卷嘆息一聲,想起自己的母親和驚惶憂鬱死去的前太子妃。他的母親,當朝的皇后臨終前,留給自己這支鳳釵,本來是要給太子妃的,可是他在忙碌中竟然忘記了此事。那幾年,正是宮裡爭鬥最激烈的時候,他為了避開是非,常居讀書台,幾年裡都沒怎麼和太子妃見過面,更別說有多少親近和貼心的jiāo流了。太子妃生xing膽小懦弱,太子又常常不在身邊,富貴榮耀沒享受到多少,青chūn倒消耗在了深宮躲也躲不過的無數是非里,以致於憂鬱成疾,被謝妃一嚇一刺激,就臥chuáng不起,不過二十出頭就玉殞香消了!蕭卷和她雖然十分疏離,可是,想起她那幾年不啻於冷宮的生活,又那樣悲慘死去,有時想起也深覺愧疚和傷感。“熙之,對一個正常的人來說,宮裡的生活不啻為監獄!我自己十分厭惡,所以,從來不希望讓你也陷入那種無所事事白白耗費生命的境遇里。我當初要認你做妹妹,就是希望你能永遠保持自由自在的天xing海闊天空的生活。可是,終究還是我的私心占了上風,我一味希望最後的歲月能夠有你陪伴,所以沒有替你考慮太多!熙之,你再也做不成‘妹妹’了,原諒我……”“哼,我才不會原諒你呢!你不是很喜歡聽那個何采蓉跳舞彈琴的麼?她不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選麼?哼……”她唧唧呱呱的還要說下去,整個人已被蕭卷抱在懷裡,蕭卷溫柔的聲音貼在耳邊:“有熙之陪我,我怎麼還會去看別個女子?”那溫柔溫暖的氣息拂在耳邊,她在他懷裡咯咯的笑起來,踮起腳尖飛快的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紅了臉推開他跑了出去,邊跑邊笑:“哎,蕭卷,今天的事qíng你才做一小半呢,我們得趕緊哦……”
鳳印
小亭外面有一株千年古山茶,樹冠優美,葉色亮綠。每當天氣晴好的時候,藍熙之和蕭卷就喜歡將文案搬到山茶樹下,沐浴著葉間fèng隙里的絲絲陽光,伏案工作。這是冬日裡一個難得的艷陽天,所以,一大早,侍從就將桌几在茶花樹下擺好,兩人吃過早餐,立刻開始了緊張的工作。編輯這套文選的事qíng已經做了一大半,兩人在收錄的觀點上大同小異,早已定下了選稿的兩條原則“麗而不浮,典而不野”、“事出於沉思,義歸於翰藻”,讀書台里前後共有一百多人參加,因為準備工作充分,很快,就進入了最後階段。蕭卷沉溺於一套陶淵明的手稿,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欣然道:“熙之,如果有時間,我一定為陶淵明單獨做一本選集!”藍熙之笑起來:“陶淵明是裡面的出類拔萃者了,蕭卷,清理完這卷,就該作序定稿了。”
蕭卷放下手稿:“文選的序原本該早作,我也曾打算自己寫,可是,有藍熙之在,誰敢搶先?”
“哈哈,蕭卷,你這是在誇我呢?”“當然了!”藍熙之也不客氣,提筆在早已鋪好的紙上就寫了“文選”兩個大字。蕭卷細細一看,點點頭:“書畫雙絕藍熙之!熙之,我常常覺得自己的書法已經很不錯了,可是,每次看了你的字,就會覺得自己不過爾爾……”藍熙之悄悄轉動眼瞼,“嘿,我不止書畫雙絕,現在武功也很好了哦……”
蕭卷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拉住她的手,正要說什麼,一名侍從走了過來,低聲道:“殿下,有密使來了……”他身後,一名便衣的宦官立刻跪拜下去:“殿下,請速回宮,皇上病危了……”
原來,剛入初冬,一場偶然的風寒又讓皇帝臥chuáng不起。蕭卷知道父親因為這兩年憂心猜忌朱敦的不臣之舉,勞心勞力早已快油竭燈枯,上次雖經葛洪診治,可是,如今再陷疾病,真不知qíng況會如何了!他幾乎想也沒想,就看向藍熙之:“熙之,我們走吧!”“好的!”藍熙之也是不假思索的立刻答應。皇宮。宮門設立了四個角樓,每座角樓高達百十米,皇家衛兵日夜在角樓上站崗放哨,俯瞰四周,居高臨下,登高望遠,呈現出一種qiáng烈的威勢和戒備之意。一隻腳跨進宮門,心裡忽然“咯噔”了一下,儘管是剎那之間的遲疑,蕭卷還是察覺到了。他抓住她突然變得有些冰涼的手,微笑道:“熙之,不要害怕!”藍熙之回頭看看緊閉的宮門,清淨的庭院、寂寞的宮花,忽然覺出這裡的有關生的氣息,是如此脆弱。她也緊緊拉了下蕭卷的手,又放開,默然的跟在他身邊,往越來越深的宮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