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蔣樓一定要上。
幾天功夫,他就面容枯敗,形如槁木,仿佛靈魂被抽空,變作一潭不再流動的死水。
他說:「如果這次沒死,就當是他挽留我。」
「我會為了他,好好活下去。」
比賽的勝負毫無懸念。
蔣樓鬥志全無,存心懲罰自己,在拳台上只防守,並不攻擊。
後來連防衛都放棄,戴著拳擊手套的雙手垂在身側,一味地承受來自對手的拳打腳踢。
直到倒在拳台上,無論怎樣努力,手臂撐起又彎折,也無法再站起來。
頭頂熾烈的燈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睛,他無由地想到某個天寒地凍的夜晚,黎棠寫完作業鑽進他的被窩裡取暖,不知怎麼聊到「人在做天在看」,他對過往銜悲茹恨,冷笑著說:「老天沒長眼睛,他不會看的。」
黎棠卻認真地告訴他:「老天會看的。失去的東西,一定會以另一種形式還回來。」
當時對這個說法有多嗤之以鼻,此刻就有多希望它是被無數前人驗證過的真理。
蔣樓感覺到五臟六腑都被血水浸泡,到了要用心口的疼蓋過身體的痛,才能確定自己還活著的時刻。
他仰面躺在地上,睜大眼睛,透過拳館鋼筋水泥支撐的「屋頂」,看向天空。
呼吸似刀絞,是祈求的代價。
如果真的有蒼天和神明的話,能不能讓我回到過去?
能不能,把他還給我?
這次,好運不再眷顧蔣樓。
上次的骨裂傷還未癒合,他不僅未遵醫囑劇烈欲動,還上場打比賽,不被珍惜的骨頭終於徹底斷裂,扎破肺管,胸腔大量出血,幾乎危及生命。
在加護病房住了兩天,轉到普通病房,在病床上醒來時,裴浩正好來探望,還是那副輕蔑的笑:「恭喜你啊勇士,又幫人家增添一條把對手打進ICU的戰績。」
蔣樓不予理會,忍痛去夠床頭的手機。
裴浩看不下去,幫他拿到手機,解鎖,問他要看什麼。
蔣樓說:「簡訊。」
張昭月果然發來一條簡訊,說黎棠已經出院回到首都,並且接受了黎遠山送他出國念書的安排。
黎棠就這樣離開了敘城,沒有告別,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只帶著一身傷痕,和千瘡百孔的心。
將那條簡訊讀了三遍,蔣樓再度閉上眼睛。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