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自己作為始作俑者根本沒有資格。
只是同樣作為曾經深陷仇恨泥潭的過來人,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復仇的可悲之處在於,它無法改變過去,卻能毀滅未來,一個人對復仇越是念念不忘,對自己的傷害也就越深。當然,如果你選擇繼續報復我,那我會在這裡等你,這次我不會逃走。
如果你選擇放下,選擇讓這傷口癒合,我也希望你今後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希望你真正獲得快樂。
我已經來不及了,可你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蔣樓知道,這裡的「你們」指的是他和誰。
也知道,哪怕自覺不夠格,張昭月表達的卻是默許的意思。
既默許他放棄,也默許他去挽回。
而現在,這個人就躺在他身旁,手一伸就能碰到,他卻不敢輕易去碰,害怕像玻璃一樣脆弱的人,一碰就又消失不見。
把張昭月信里講的事篩選能講的複述一遍,黎棠抿著唇認真聽完,給出的第一句回應不是「原來你是這樣知道我和你不是親兄弟的」,也不是「原來她比我以為的要愛我一些」,更不是「那你現在還想復仇嗎」,而是——
「我沒有不想見你。」
是在回應話題的初始,蔣樓的那句「就算不想見我」。
還有,「那這封信里,沒有提到你被縣高的同學……排擠的事嗎?」
蔣樓怔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先回哪句。
收到信已經是他被圍毆之後,剛從醫院回到學校。信里張昭月提到她剛從英國回來,黎棠目前狀態穩定,已經開始上課學習了。
所以張昭月沒能立刻得知縣高發生的事,也不稀奇。
「沒有。」蔣樓還是先回答後面的問題,「縣高是全住宿封閉式管理,外面的人很難知道裡面的情況。」
縣高的領導也不想讓家長知道這種事,必然能瞞則瞞。
黎棠卻不認可這個說辭:「那敘城一中的同學,是怎麼知道的?」
他下意識地,很輕地撇了一下嘴,「……還是對你不夠關心。」
蔣樓再次愣住,為黎棠話語中再明顯不過的偏向,和時隔七年沒見過的,只有在不滿的時候才會出現的面部小動作。
然後扭動脖子,慢慢地,把臉轉向另一側。
「困了?」黎棠問。
蔣樓沒有困,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不敢轉回去,怕被借著窗外透進的燈光,窺見眼中的漶漫的痕跡。
要論傻,誰能傻過身旁的這個人?
怎麼對著曾經要「殺」了自己的人,都能心疼,都能打抱不平?
更怕再無法忍耐,不只想在他睡著時悄悄去摸,還想像七年前那樣,趁他清醒,趁他的眼底映著自己,捧住他的臉,吻下去。
第57章 不只會牽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