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個男子竟然肯放下那片江湖來冷宮中陪他,林危闋內心著實起了不小的波動。
“先生能教我武功嗎?”他猶豫著開口問道。
宴山白此時已經站了起來,他輕輕的牽起了林危闋的手說道:“不單武功,君子六藝、軍書兵法、治國之策在下知無不教。”此時的林危闋並未去想,一個江湖俠客怎麼懂得如此之多,他只知此刻手被執起那是多年未見的溫暖。
“殿下餓了許久吧?先莫要著急生水喝了不好。”宴山白輕輕將木桶提在了手中,他拉著林危闋走進了屋內。
要說惜菩宮雖然現今看著有些荒涼,可這裡畢竟是個皇子住所。其規模仍要比一般的府邸大得多,其中各個屋室分工明確,器皿擺放有秩。在從前林危闋仍得恩寵時,一個新來宮女也要隨掌事者學上許久才正式在此工作。
他沒想道,宴山白對此宮竟是極為熟悉。男人不經指引便走到了偏閣內,並將水倒到了一隻huáng銅做的水壺裡然後將它坐到了火上。
明明是極其簡單的動作,可是看宴山白做起來卻偏有一種名作優雅的感覺出來。仿佛此刻手中的並不是一隻簡單的huáng銅水壺,而是一把盛著前年初雪融水的玉壺一般。
……
這是少年林危闋對一次對“美”這個字有明確的認知,但是困於惜鶴宮許久,已經變的十分敏感多疑的少年卻在此刻忽略了心頭如此的感觸。
第84章 宮廷世界(二)
見他熟悉的仿若早已做過多遍的動作,林危闋又不禁產生疑惑。莫非宴山白在此之前已經來過惜菩宮幾次了?那又為何現在才來找自己。
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 宴山白隨意說道:“我一直都在宮內, 而今天……著實等了許久。”林危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他問:“您是要帶我出宮嗎?可是這皇宮之中戒備森嚴。先生一個人倒是好行動, 但是若有了我這個拖油瓶怕是有些困難。”
宴山白搖頭說:“不,我陪你待在這裡。”說罷就將水壺從火上提了起來, “先生,水還是生的。”林危闋忍不住開口提醒他。
宴山白沖他笑了笑,“不, 先給你把臉擦一擦, 君子應先整儀貌再談口腹。”說著便從一旁的櫃內取出了一個嶄新的帕子,以水潤濕然後半跪著開始輕輕的給林危闋擦臉。宴山白的手很輕,他從林危闋的額頭開始,慢慢的將他臉上每一粒灰塵都拂掉。
不知怎麼的,林危闋的鼻子忽然酸了起來。明明自己父皇的去世都未曾叫他落淚,可是此刻的他竟有了一絲想哭的衝動。雖然這人他也才剛剛認識沒有多久, 但是卻意外地帶給了他久違的溫暖。
帶著溫度的帕子覆上了林危闋的眼眶, 他閉上雙目,趁著這個幾會偷偷的將一滴淚擠了進去。
“先生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宴山白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說話。林危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一個剛剛認識的人如此執著, 他追問道:“您為什麼不說話?”
“只要在下還在這個世上, 就會一直陪著您。”宴山白如此答道。此時林危闋的臉也擦完了,那些原本附在上面的灰塵消失後,一張眉目jīng致的小臉終於露了出來。哪怕還是個發育不良的小孩,但是憑此輪廓, 宴山白覺得自己已經能看到他未來的卓然風姿了。
而看著那個原本潔白的帕子被自己弄黑,林危闋也忍不住臉紅了起來。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曾是養尊處優的一位皇子,哪裡想過現在竟會邋遢成了這樣。
自皇后殯天皇帝有意冷落他之後,惜菩宮內的侍從就已少了大半。那時雖有不適應,但日常生活倒還有人照顧一二。而等到他父皇病重臥chuáng時,這裡真正成為了真正的冷宮。偌大的宮殿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除了三餐時有人會來送飯外,林危闋竟已絕了一切與外界的溝通。
他不知現在朝堂qíng況如何,也不知為什麼那群對他恨之入骨的妃子沒有第一時間取他xing命,林危闋只知自己如今步步皆危四處皆險。
看著那個正一臉嚴肅緊皺眉頭的孩子,宴山白忽然發現,其實林危闋長的並不太像他儒雅而溫和的父皇,也並不像那個清冷的母親。反倒是像極了當初名動大虞的曄王,那個定下了大虞七分版圖的男人,不過這些人與事對宴山白來講已經是極其古遠的回憶了……
若不是想起了這個,宴山白差一點就要忘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他是一個外來者,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而他存在於此的目的便是拯救即將傾頹的大虞朝,能否完成這項任務的關鍵便是林危闋——這個大虞朝的天命之子。
他本該一世無憂,少年時代飽受父母寵愛,師從大虞最淵博的儒士。青年之時作太子監國,而立之年即登大典,一生勤政。他的統治時期是為治世之中的治世,而這些年同樣是整個大虞國力的巔峰。詩詞歌賦曲藝文化上達到了千年未有的高度,兵力國土是為史上巔峰。這本該是一個絢麗的王朝,一個後人為之驕傲的時代。
可是這個世界卻不知從哪裡開始出了差錯,先是零星的在一些小的歷史事件上脫離了原有的設定。再又有皇后的突然死亡、朝堂被世家掌控的大事接連發生,繼而終於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天幕正北方那個象徵著大虞的星子已經將要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