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危闋再行了一個禮,回到:“正是。”
聽聞此話, 藺太妃由鼻中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哀家還當是誰呢, 沒想道卻是個老熟人啊。”按大虞法律的規定“太后”一位只能由當朝皇后在皇帝駕崩之后冠有。因先皇在林危闋之母, 也就是先皇宮薨後再未曾封后的緣故。故而哪怕是身為當今聖上之母的她, 至今也就是個太妃,這怎能不叫人計較呢?所以藺太妃雖然是在先皇后死後才入的宮, 也從未見過其人與大皇子林危闋一眼,但是單憑此事也足夠她對這二人心生不滿了。
這時一旁伺候的宮婢慢慢將珠簾拉開,只見一位華服女子正神qíng冷漠的坐在榻上。
她看了下方的人一眼說:“大皇子果真有福氣, 雖然獨居惜菩宮九年。但是不僅避開了朝中禍事, 而且縱然是什麼也不懂……可皇位如今還不是唾手可得了麼?”她輕笑一聲“到此,就不得不再謝先皇聖恩了。世人都說先皇一生沉溺於書畫,不懂得什麼朝堂權謀,可是哀家看正是依了先皇的意,大皇子前十七年才能過的如此之順。”
一隻巴掌大的白色小狗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藺太妃伸手將它抱了上來, 她頭也不抬地說:“你那可憐皇弟倒好, 現在恐是連命都要保不住了。”
這時一直站在林危闋身側的杉王忽然跪了下來,雙膝撞地的聲音被空寂的大殿不斷放大。甚至就連藺太妃面前香爐中不斷湧出的煙火, 都好似都被嚇得停了一剎。
“皇上自有上天相佑, 定能扛過此劫。”杉王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藺太妃不禁嗤笑,聲音也忽然拔高了“皇天佑不佑,哀家並不知道。哀家只知道,在這皇庭之中有杉王‘想佑’就足夠了。”她伸手又摸了摸懷裡那個正因受驚而發抖的小白狗。
“仔細想來, 被杉王推到了台前。大皇子往後的日子也說不準皇兒與大皇子那個更慘呢,嗯?”
已被藺太妃身旁宮女重新扶起的杉王站在那裡冷冷道:“太妃莫要說笑。”
“行了行了,都是哀家的錯。”藺太妃大笑“反正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杉王有理,哀家不早就認了嗎。今日看在大皇子在一邊的面上,杉王您倒還是給哀家留了點面子的。”她的笑聲越來越大,忽然一下從榻上站了起來。龍昭宮的軟塌本就放在幾級階上,藺太妃這一站竟是比下立的幾個男子還要高了。
她低頭看著下面的人,擺了擺手冷笑著說:“罷了罷了,哀家累了。皇帝就在後殿,你們要看便去看吧!哈哈哈!反正是看一眼便少一眼的……去看吧,今日一回就看夠本吧!”頭頂的金步搖隨著人身體的晃動而不斷發出聲響,配著已有些癲狂的聲音,直把周圍一堆宮婢太監嚇得瑟瑟發抖。更有甚者,已經有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林危闋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大虞名義上最尊貴的女人,或許神智早已有些不太正常了。
藺太妃,其實也不過三十的年紀。
杉王揮手將一直等在殿外的侍衛喚了進來,“太妃又病了,將她帶回孝蘭宮再去請太醫。”等到已經神志不清的的藺太妃被人帶走後,杉王又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他那把扇來。他搖著那把扇子說:“大皇子千萬莫怪,藺太妃這已是舊疾。”
在杉王看來,林危闋不過是一個被軟禁在後宮之中近十載,於文武之道處事之法皆一竅不通的小孩罷了。至於那一貫的沉默,他也只當是長久未與人接觸,早已不習慣這樣的場面。
他們都還不知道,其實就在不經意間,這個聰明絕頂且自命不凡的杉王就已註定要敗在他的自信之上了。
龍昭宮為皇帝住所,其風格自然也是秉承了大虞建築一貫的豪華氣派。拔地百尺的高閣將御花園的風景盡瞰,萬千景物盡收眼底。不過……
林危闋忽然想起了宴山白jiāo予自己的風水玄學,按那個曾言大虞屬“木德”的方士說法,此座樓應該為“獨木孤枝”。常居此處之人,雖能登平常人所不能及之高位,卻一生獨身無伴,實為“高處不勝寒”之寓。
再思及大虞歷史上的諸位皇帝,好像真的全是“孤家寡人”。比如林危闋的父皇,先帝早年雖然成功抱得美人歸,但卻好景不長。沒有幾年,自己也落得到了一人孤死的境地。
……林危闋想,龍昭宮這個無數人想了一生的宮殿,這個被千萬頂頭顱堆起的高閣,或從它拔地而起的那一刻便附上了詛咒。
“今天我們來的時間正好,皇上剛剛醒來”杉王說道,“我便不打擾你們兄弟二人說話了”說罷搖了搖扇退了出去。其實他今日帶林危闋到龍昭宮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刺激一下藺太妃,以及提前告訴太妃身後勢力林危闋此人的存在罷了。如今目的既已達到,他自然是沒有那個耐心在龍昭宮陪這個病病殃殃一身晦氣的小皇帝了。
杉王是一個擅長偽裝的人,卻也同時是一個懶惰的人。慣於懶惰的他,面對著這兩個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小孩,不由自主的放鬆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