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現在癱瘓在床,需要人伺候,他祝他長命百歲,是想他好,還是想他不好?
不過好與不好都沒有關係了,接走母親,他連在這裡的最後一絲牽掛也沒了。
從此天大地大,吾心安處是吾家。
夫妻倆都沒再回過陳家莊,暫時安頓好陳寄北母親,卻買了東西,再次登門探望小姑奶。
這次夏芍仔細跟小姑奶打聽了陳寄北爺爺那個東家,「媽到最後,念著的還是去了北邊的哥哥。不管最終有沒有結果,我們盡全力,也算幫媽完成這個心愿。」
「嗯,我們盡全力。」
兩口子費了番工夫,才終於根據小姑奶的隻言片語,找到當初紀家的老宅。
一共三進的四合院,在當年絕對算不錯了。但經過戰火的洗禮,到底不見了昔日的光彩,院子裡電線交錯,還蓋了不少偏廈,也成了個住著十幾戶人家的大雜院。
這明顯就是建國以後沒有主,或者被國家強制沒收了,又租給了沒有房子的百姓。
兩人買了東西,挨家挨戶拜訪,問有沒有姓紀的人回來找過。住戶們都說沒有,兩人也不失望,又留了地址,拜託這些住戶留心,有人來找就把地址給對方。
哪怕他們一走,這些人就把地址扔了,只要有一個人留著,都有一線希望。
做完這一切,兩口子背上陳寄北母親,一路回了江城。
十二月里,江城已經落了雪,不管路上還是山上,全都白茫茫一片。
兩人根據記憶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清乾淨地表的雪,在上面架起了柴堆。
這時候東北的土已經凍上了,如果有人去世,要麼把棺材停在山上,等春天開化了再埋。要麼就像他們這樣,架火堆,等火堆將土層暖過來,變軟了,再開始挖。
安葬好陳寄北母親,夏芍把兩個孩子都帶過來見了見奶奶,除夕燒紙,元宵送燈。
那燈是承冬和半夏親手做的,蘿蔔切寸許高掏成碗狀,碗中間扎一根牙籤。牙籤表面纏了棉花,油澆上去,灌進碗裡,用火柴點燃,就可以送到山上去了。
陳寄北親自帶著孩子上山去送的,回來的時候下了雪,父子三人身上都落了薄薄一層。
夏芍拿了掃炕的小掃帚幫他們掃,掃完兩個孩子剛到陳寄北,男人一歪頭,冰涼的面頰貼到了她手上。不僅貼,他還按住她的手,像是要從她這裡汲取些溫暖。
半夏當時就用手捂了眼,「我什麼都沒看見。」
說是沒看見,手指間卻有縫隙,隱隱露出一雙靈動好奇的大眼睛。
可惜只看了一眼,腦袋就被承冬扳了過去。
半夏有些不滿,「哥你又動我頭,我頭髮都被你弄亂了!」
「都好幾個月了,你還沒看夠?」承冬沒撒手,按著妹妹的腦袋就把人推進了屋裡。
「說了別弄我頭髮!」門關上,還能聽到半夏抗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