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弘逸回家時,已是近晚上十點的時間,本想直接上樓的他在行至樓梯口前,瞥到了不遠琴房,想著前兩日少年的練琴,改變了上樓的動作,抬步往琴房而去。
因擔心對方認出錄音設備,故於前天鄭弘逸就命人專門布屬了番,將之隱蔽了起來,取出櫥下錄音設備中的磁帶,再放入了新磁帶後,鄭弘逸拿著磁帶上了樓。
將磁帶放到了房間中專門的播音設備中,按下了播放按鈕,就著淡淡的憂傷旋律,鄭弘逸進了浴室。
哪怕有著浴門的阻隔與花灑中水花四濺的脆響,鄭弘逸還是能聽清自房間中傳來的琴聲。
淡淡的旋律在耳邊瀠繞,帶著某種說不清的思緒,伴隨著琴聲輕輕敲落心田,輕柔如風拂過,細如淙淙溪水,綿綿細訴,又似千言萬語的訴說。
在第一次聽聞這支琴曲時,鄭弘逸就在想,少年想告訴他的是什麼,為何這般無助的憂傷。
他仔仔細細的思考了很多遍,沒想出個所以然,直接聯繫心理醫生後,對方告訴他,這是這種治療方案過程中會產生的正常反應,他才微有放心。
現在對方願意去彈鋼琴,願意用琴聲抒發著自己的所思所想,那就證明著對方的病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終會願意在自己面前光明正大的彈一次鋼琴。
終的一曲終結,伸手拂去面部熱水,浴室的鄭弘逸拿起旁毛巾拭身。
與此同時,僅一門之隔的房間中,那未響起琴聲的播音設備中,卻傳出其他的聲響,窸窸窣窣的不明與微弱的嗚咽。
只可惜,原本唯一的聽眾,此時此刻卻並不在旁,錯過了這點滴的真實瞬間。
幾分鐘後,鄭弘逸腰間半圍著浴巾出了,房間中已恢復到了往日安靜,播放器中偶爾傳出一兩聲不明的窸窸窣窣他也未過多留意。
換上睡衣,鄭弘逸瞥到床頭柜上的時間,將到凌晨,該休息了。
走到不遠櫃櫥旁,抬手直接按下停止鍵。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將按下去的剎那,一縷熟悉又陌生的旋律自播放器中傳出。
低暗,深沉,泛著冰冷的音樂,伴隨著曲調靜靜流淌,如壓抑的櫃匣,於煙海朦朧中緩緩打開。
似煙非煙,似夢非夢,是傷,是喜,是憂,是癲,是生,是死,是離,是別,如煙花般迷離,如流年轉眼即逝。
鄭弘逸身形猛頓,這是……
《望》
他曾經最巔峰的曲鋼琴曲,在最孤立無援,生命即將逝去,徹底被絕望籠罩時,譜出的一首黑色讚歌。
而這首琴曲,並不是你想彈就能彈出來,若非真真正正感受過絕望的人,是彈不出裡面最精髓的望之情緒來的,若強彈只會貽笑大方,然而這中……鄭弘逸驀地湊近了播放器。
低深的旋律似有人在哭泣,無聲的,孤獨的,睜著雙眼,默默流淚等待著徹底咽氣的絕望。
他在叫,他在喚,他高喊著救命,若死囚等待著凌遲的審判。
鄭弘逸就這麼保持著一個動作,屏住呼吸一動都不動的聽完了整首旋律,直至結束良久,鄭弘逸這才猛地吐出了胸前憋著的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