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被如此規訓,縱使長大之後知道原來可以不如此,也已經安然於此了。
林穆言同情地看著她,薛南蕭對她是出了名的嚴格,姑母又是個不管事的,薛竹隱從小到大承受的壓力不比他小。
「好在我聽說父皇叮囑母后今年要好好給你辦一場生辰宴,你到時候一定能收到好多的賀禮。」
薛竹隱奇道:「為何皇上要讓皇后為我辦生辰宴?這怕是不合禮制吧?」
林穆言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許是今年宮中沒什麼喜事,借著你二十歲的生辰熱鬧一場。對了,我聽說你前日上的那封請命外放出京的札子,又被父皇原封不動批回來了。」
「猜到了,我上了六次,次次都被退回來。」她嘆口氣,說道「我恨不得去嶺南同老師一塊,每日還能陪侍在老師身邊,與他談經論道。」
「你還是收斂些,蘇先生才走沒多久,父皇也還在氣頭上,你萬不可惹怒他。」林穆言提醒她。
「我是蘇朗和陳如寄的學生,外放也確是我所求,這事朝中上下都知道,我行得正坐得直,這沒什麼可遮掩的。」薛竹隱不以為意,大大方方答道。
逢五朝會。
薛竹隱身居六品,本無上朝資格,但自去年舊相宋星川變法以來,皇帝尤為重視御史台與司諫院的進言,許兩院官員上朝議事。如今變法風潮已過,這當初的恩榮卻成為舊例沿用下來。
待漏院中,擠滿了前來上朝的官員,彼此相識的官員此刻在熱熱鬧鬧地寒暄,多是新黨之人。
薛竹隱品階不過從六品,著一身綠袍,按例站在角落。
自變革之風被壓下,以丞相郭解為首的反對變法的一黨又占上風,薛竹隱熟識的同僚乃至於自己的老師,被砍頭的砍頭,被流放的流放。
放眼望去,人潮熙攘,已再無可說話之人。
她環視一周,並未尋到太子的身影,太子向來律己,不知今日為何遲遲不到。
屋外飄灑的細雨密密斜織成一張網,將天地籠罩其中。
當今皇帝愛花非常,每逢風雨必命人將宮中花卉以傘遮蓋,待漏院中的玉蘭花便用油傘罩起,獨牆角幾竿修竹因不在花卉之列,周身沾染了晶瑩的水露,愈發翠碧欲滴。
薛竹隱名字里占了個「竹」字,從小看到竹便心生親切,此刻看到獨攬風雨的綠竹,更生知己憐惜之情。
鬱悶中,她總感到人群中有一雙眼睛在打量自己,待她回頭,那雙眼睛又消失在人群中。
她心緒不甚寧靜,總感覺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