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候跟著陳先生練字已有五年,陳先生便把題寫匾額的活兒丟給了她,她那是第一次寫匾額,頗為用心,先在紙上練了數道,才敢下筆。
現在她手上的這副字,應當就是她之前丟棄的廢稿,只是怎麼會在顧修遠手上?
她有些疑惑,順手將這書稿收起,給顧修遠一併帶過去。
回到賞翠軒,顧修遠正百無聊賴,見到她,高興得坐得直直的。
薛竹隱把那一摞書遞給他,抖開那副陳舊的書稿,遲疑地問:「這是我以前的寫的書稿,怎麼會在你那?」
顧修遠看了一眼,淡道:「原來是你的字,我偶然在市場上見人在賣,私心覺得這字不錯,就花十文錢買下來了。」
她那時候的字寫得也算是小有名氣,漸漸的也有人來求字,文思堂的下人便起了個心眼,偷偷收了她的廢稿拿出去賣,這她是有所耳聞的。
只是十文……薛竹隱頓了頓,她以前的字那麼不值錢的嗎?
她又看了看,確實寫得不怎麼樣,深一筆淺一筆的,字的結構也不勻稱,墨蘸得太飽滿,像一團墨雲堆在一塊似的。
薛竹隱越看越覺得丑,想要把它揉成一團丟進廢紙簍,眼不見為淨。
顧修遠看她動作,慌忙要來搶,不小心扯到了右臂上的傷口,薛竹隱忙扶他坐下,檢查傷口。
所幸傷口沒有流血,薛竹隱皺眉道:「這字看得我心煩意亂,還留著它做什麼?」
顧修遠不許:「那是我買的,我……我要留著臨摹練字用的!你不許撕了。」
薛竹隱:「你想學寫字?這上頭的字筆力太弱,等你傷好了,我給你寫一副字,你照著臨,我給你指點指點。」
顧修遠把那張泛黃的紙重新疊好,夾進書里,拿起墨就開始磨:「那你現在就寫,我的手馬上就好了。」
墨汁在硯里漫開,顧修遠低頭瞧著硯台上的山水,心裡在盤算讓她給自己寫什麼好。
有了,他抬頭,眼裡有笑意:「不如你就幫我寫……」
「好了。」薛竹隱一手按紙,一手提筆,彎腰默了一段,揮筆立就,風流蘊藉,意態宛然。
……那首柳相公作的《定風波》,他把話咽回去,興致盎然地貼過去看。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顧修遠嘴角抽動,語氣頹然:「你就不能寫點好聽的嗎?」
他讀的書雖然不多,這些老掉牙的酸腐文字,他在上學的時候就能背得滾瓜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