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生做得很好,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顧修遠的身影跳入腦海,他坐在河邊,身上負著傷,臉色蒼白,可是他眼底比星辰還璀璨,拉著她的手,認真地問她:「那竹隱會喜歡我嗎?」
她眼睫顫了顫。
她已經有答案了,可是好像只能到這里了。
一陣凌厲的風颳過,想像中的拳頭並沒落下,連錮住她雙手的那隻手也鬆開了。
她睜開眼睛,何必捂著自己的手腕,上頭一支羽箭貫穿而過,鮮血如潺潺流水從他的指縫間滴下。
薛竹隱的心口狂跳,因為恐懼不住地顫抖,她手疾眼快地撿起地上不知是誰脫手的劍,趁何必面露痛色,咬了咬牙,一劍捅入他的心口。
若此時不殺了他,他就會殺了自己。
劍鋒刺入胸膛比她想像的難得多,肋骨護住心口,薛竹隱感覺自己刺到了一塊鐵板上,要再進一寸艱難萬分。
何必顫抖著,面色猙獰,完好的那隻手握住胸前的劍鋒,想要把劍搶過來。
他手腕受傷,之前又與周銘纏打多時,手上的那點力氣不過是強弩之末。
薛竹隱定了定心神,雙手用力握住劍柄,果斷地抽出來,對準他的腹部,一劍刺了進去。
何必已再無招架之力,他緩緩倒地,像一隻被抹了脖子血被放乾的雞,只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彈,死不瞑目。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薛竹隱的手腕和衣袖上還有何必帶血的手印,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盛夏的汗味,熏得她幾乎要窒息。
她出了一身冷汗,渾身脫力,緊緊地抱著劍,不敢撒手,提防士兵的侵襲。
好在兩方打得正酣,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薛竹隱目光落到何必手腕上的那支羽箭。
箭尾的羽毛是上好的鷂子毛,價值不菲,寧州城中的普通士兵皆身著紙甲,這城中除了堂上這幾位還有誰用得起這種羽箭?
又有誰敢射傷何必?
達達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薛竹隱朝堂外看去,午後的陽光炙熱刺眼,一個玄色的身影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疾馳而來,身後跟著一小股人馬。
隨著那身影漸漸拉近,薛竹隱慢慢看清他利落飄揚的高馬尾,看清他堅毅鋒利的眉眼,看清他手上握著的弓箭。
薛竹隱心頭湧上驚喜之感,原本繃緊的脊背鬆弛下來,目光緊緊盯著他的身影。
顧修遠!
她猜得果然不錯,顧修遠就是趁午間發起進攻,他能進來,城門應當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