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陽光雨露並不多,大凡有房住,有飯吃,有衣穿,有田種,就可以了。哪怕仍然要承受
官吏與大戶的盤剝欺壓,只要不是過分兇狠地無法忍受,他們就會對萬歲爺充滿感激之情。
假如萬歲爺竟然還會為他們撐腰做主,從而減輕了這種欺壓,那簡直就是聖人的世道,儼
然就是盛世了。
吳敬梓在《儒林外史》第九回給我們講過一個故事。
鄒吉甫是給大戶人家守墳的佃戶農民,有一次招待主人家公子喝酒,由鄉下的水酒,
引出了一大段話來。
鄒吉甫道:“而今人情薄了,這米做出來的酒都是薄的。我聽我老爹說,當年,在洪武
爺手裡過日子,各樣都好;二斗米做酒,足足做出二十斤。後來,永樂爺掌了江山,不知
怎的,樣樣都變了,二斗米只做得出十五六斤酒來。我是扣准了米和水的分量,釀出的酒
卻還是這般寡淡無味。”
酒喝到後來,他心有不甘:“不瞞老爺說,我是老了,不中用了,怎得天可憐見,讓孩
子們再過幾年洪武爺的日子就好了。”
最後,他感慨萬千:“聽人家說,洪武爺的天下要同孔夫子的周朝一樣好的,就為出了
個永樂爺就弄壞了———”
由此,我們知道,這個階層的追求大抵如斯。
因此,在帝國的政治博弈中,他們雖然人數眾多,卻恰如中國象棋里那些沒有過河的
卒子,數量最多,基本處於時常被忽略不計的地位上。他們真正發揮作用,只有在接近殘
局的時刻。屆時,這些拱過了河的卒子,沒有任何退路地橫衝直撞,雖然鋒芒所向,甚至
可以把老將逼宮至死。但其最大的功能,時常是為別人掃清道路,製造條件,譬如丟卒保
車之類。他們自己則絕少機會,能夠如朱元璋那般取而代之。
從過河卒子,到坐進深宮寶座,朱元璋深知世事如棋。他太了解卒子們的功能、品性、
追求和利益所在了。他會滿足他們。同時,也要將他們釘死在那裡,永遠不給他們拱過河
去的機會。
從上述事例中,或許也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朱元璋搞定這個階層的理想與努力,大致
上應該算是成功了。(十)
十一、如果說朱元璋對農民的所有作為中,有感情的成分在,那麼在搞定富戶與帝國官吏
的過程中,我們所看到的只是深刻的戒備、憎惡與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