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可說是這場好戲的開場鑼鼓。
它現在和魯迅還沒有關係,往後就有了。
還得往前推溯(1)
推溯到哪兒呢?
一九二三年春天。
這年年初,清華學校的學生胡敦元等四人,給胡適寫信,怎樣在短時期內得到國學的常識。清華是留美預備學校,在校期間學習國學的時間不多,畢業後都要赴美留學,他們覺得有必要補上這一課。胡適是個好為人師的人,他自己就是清華畢業的,知道學生們的要求是真誠的,就很認真地寫了一份必讀書目。在序言中說:
這雖是一個書目,卻也是一個法門。這個法門可以叫做“歷史的國學法研究”。這四五年來,我不知收到多少青年朋友詢問“治國學有何門徑”的信。我起初也學著老前輩的派頭,勸人從“小學 ”入手,勸人先通音韻訓詁。我近來懺悔了——那種話是為專家說的,不是為初學人說的;是學者裝門面的話,不是教育家引人入勝的法子。音韻訓詁之學自身還不曾整理出個頭緒系統來,如何可作初學人的入手工夫?十幾年的經驗使我不能不承認音韻訓詁之學只可以作“學者”的工具,而不是初學的門徑。老實說來,國學在今日還沒有門徑可說;那些國學有成績的人大都是下死工夫笨干出來的。死工夫固是重要,但究竟不是初學的門徑。對初學人說法,須先引起他的真興趣,他然後肯下死工夫。在這個沒有門徑的時候,我會想出一個下手方法來:就是用歷史的線索做我們的天然系統,用這個天然繼續演進的順序做我們治國學的歷程。這個書目便是依著這個觀念做的。這個書目的順序便是下手的法門。(台灣版《胡適作品集》第七冊第127—128頁)
這份目錄甚長,共分三大部分。
第一部分為“工具之部”,計有《書目舉要》、《書目問答》等十四種。
第二部分為“思想史之部”,計有《中國哲學史大綱》、“二十二子”、《四書》等九十三種。
第三部分為“文學史之部”,計有《詩經集傳》、《楚辭集注》等七十八種。
共計一百八十五種。
千萬別以為這只是不到二百本書,下點工夫會看完的。有的書,說是一種,實則是一種匯集,比如《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看看這書名,就知道是怎樣的一個容量了。
須提請注意的是,這個書目里有兩部胡適自己的著作,一部是排在“思想史之部”之首的《中國哲學史大綱》,一部是排在“文學史之部”最後的《五十年來的中國文學》。如果說“工具之部”只是介紹做學問的工具不能算是學問的話,那麼,可以說這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是以胡適起,又以胡適終的。再就是,這個近二百種的書目里,除了胡適是活人外,其餘都是死人,且是死了百十年以上的死人,也可說是古人。
於此可知胡適的自信與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