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開的《四庫全書簡明目錄》,胡適開的是《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附存目錄》,只能說是一簡一繁,不能說是兩本書。梁啓超開的是《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與胡適同。
魯迅開的《世說新語》,梁啓超開的書目里有。
魯迅開的《論衡》,胡適開的書目里有,梁啓超開的書目里也有。
魯迅開的《抱朴子》,胡適開的書目里有,梁啓超開的書目里也有。
也就是說,魯迅開的書目,和胡梁二人開的書目,並無質的不同。公道地說,魯迅開的書是很精闢的,針對性很強,很適合一個剛上大學中文系的學生的閱讀量。而胡適的確實是太濫了,若說是針對廣大青年學生,還是梁啓超的好些,量不是很大,針對性也還不偏。
魯迅真的反對讀中國書嗎(2)
在“青年必讀書”應答中,我們只能說魯迅的心態不是很正常,多多少少,有意氣用事的成分。
這種事不能開了頭,一開了頭就沒法收拾了。回過頭來反省的可能很小,只會越來越往極端里走。沒辦法,人生就是這麼複雜,這麼微妙。
閒話事件中的糾纏
周作人首先發難(1)
一九二六年春天發生在北京文壇上的“閒話事件”,魯迅並不是主力。
主力是他的弟弟周作人。其時兄弟已經失和,但在對付英美派上仍是同心協力的。
再大的事件,也多是由小事引起的。這次事件也不例外。閒話事件是由陳西瀅在《現代評論》上發表的一篇《閒話》引起的。
陳是《現代評論》的編輯。從創刊起(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就在刊物上寫一種隨筆類的文章,很隨意,當下有什麼話題就說什麼,沒有當下的話題,就談點往事,羼雜點朋友間的交往什麼的。有時一篇之中分成三兩段,一段談一個話題。
最初還是有篇名的,比如創刊號上的就叫《“非列士第恩”》。“閒話”這個總括性的題名,也不是他先叫的。是張奚若先叫的。一九二五年四月十八日出版的第一卷第十九期上,首次出現《閒話》的篇名,署名奚若,就是張奚若。張接連寫了三期,到第二十二期,同是《閒話》,署名就成了西瀅。從此以後,這個總括性的題名,就成了一個欄目,由陳西瀅獨自寫下去。每期也不再起什麼題名,就直筒筒地叫《閒話》。
寫了半年,越寫越油了,過去還多談時政,大概接受了魯迅攻擊的教訓,儘量避開時政,寫些較為輕鬆的東西,談談藝術啦,人性啦什麼的。該出事的時候,還是要出事的,怎麼避都避不開。一九二六年一月九日出版的《現代評論》第五十七期上,有篇《閒話》,是談法國文學家法朗士的,後來出版《西瀅閒話》時就改叫《法朗士先生的真相》。這是一篇專談法朗士(France)軼事的文章,寫得很滋潤,也很風趣。比如談法朗士的文字風格和他是怎樣修改文章的:
法郎士的散文像水晶似的透明,像荷葉上露珠的皎潔,是近代公認為一時無兩的。他的功夫可大了。孛封(Buffon)的名言“天才是無限的耐心”,法郎士雖然對白郎教授談話的時候竭力的否認,他自己的作品就是極好的證據。他同孛崔生說他同雷南(Renan)一樣,每篇文得改六七遍,才像他自己的作品。他說:“想像力我是沒有的,耐心我可不是沒有的。”“我很少得到靈感的助力。我的筆沒有抒情的力量。它不會跳,只會慢慢的沿著道兒走。我也從不曾感到過工作的沉醉。我寫東西是很困難的。”他寫了一些東西便付印,付印後得校對五六道,先修改它的字句,再去掉一切多餘的字句,然後他用剪子把所有的句子都剪破了,再好像玩著練耐心的玩意兒似的,把一句句的句子來配對,配好了又拆散,又找另外的匹配,單一節文章他就造起了三十遍。末了他喊道:“勝利了!收尾的句子現在變了開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