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事實,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注],是一位歷史家,他對六經只是進行整
理,加以保存而已。既然六經都是周公舊典,就必須從歷史的角度去予以研治。基
於此,劉歆特好《左傳》,他稱之為《春秋左氏傳》,注重用《左傳》中所敘之歷
史事實來解經,用《左傳》中的凡例來界定三代史官的記史法則,用《左傳》來批
評《公羊》、《穀梁》對《春秋》的曲解。正如其本傳所言:“欲治《左氏》,引
傳文以解經,轉相發明,由是章句義理備焉。欲以為左丘明好惡與聖人同,親見夫
子,而公羊、穀梁在七十子後,傳聞之與親見之,其詳略不同。”他是以所記歷史
事實的詳略多少作為區分經書優劣之標誌的,所以他不僅好《左傳》,而且好記述
周代官制的《周禮》,好三代政治文獻彙編的《尚書》,好講禮儀的《逸禮》。他
從研治這些古文經出發,據《周禮》、《樂經》研究鍾歷,以黃鐘律為根本標準,
輔以相黍制定了國家標準的精確度量;據《尚書》、《左傳》,將三統與五行相生
說相結合,並以三統而言三正、三歷,創造了推定先秦古曆日的《三統曆譜》,這
些都有其特別的意義。但是信古之極必為泥古。劉歌迷信六經乃周公舊典,對之毫
無懷疑,以至將一些後代補作乃至偽撰之書亦視為三代舊作,且由信古而產生倒退
的歷史觀,一切遵崇三代,以為今不如古,要挽救世風,唯有復古,這從政治實踐
上看,是企圖拉著歷史車輪倒轉。王莽改制之失敗,其根源之一,蓋即此。由於對
經書研究的路數不同,古文家既要通文字訓詁,又要懂歷史和典制禮儀,就決定了
古文家學問的寬窄與今文家不同。今文家講微言大義,通一經即可為博士,他們
“或為雅,或為頌”,至合數人治一經,所以當時有“遺子滿囗金,不如教一經”
之謠。古文則不同,他偏重於文字歷史的典制解釋,非博學無以治經,所以從劉歆
開始,凡古文學家一般是學問淵博,廣泛研治數經。本傳講,劉歆“少以通《詩》、
《書》能屬文召……講六藝傳記,諸子、詩賦、數術、方技,無所不究。…欲及向
皆治《易》,……見古文《春秋左氏傳》,歆大好之,……博物治聞,通達古今。”
這種博學治經的路數比起“學者罷老且不能究一藝”的今文家,當然是更為優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