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日一貫、日無言,以明心見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實學”(《日知錄》七,
《夫子之言性與天道》條)的鄙陋風習,主張務本研經,理學須由經學中提煉而得;
主張以講求經學的理學取代不講經而附會禪的理學。而經學即理學,即“聖人之道”,
“其行在孝弟忠信;其職在灑掃應對進退;其文:《詩》、《書》、《三禮》、
《周易》、《春秋》;其用之身,在出處辭受取與;其施之天下,在政令教化刑法;
其所著之書,皆以撥亂反正、移風易俗,以馴致乎治平,而無益者不談。……其於
世儒盡性至命之說,必歸之有物有則、五行五事之常,而不入於空虛之論”(《文
集》六,《答友人論學書》)——與炎武一貫提倡的“明道救世”、“整頓風俗”、
“博學於文、行己有恥”依然血脈貫通。
顧炎武提出“信古而闕疑”的治經原則,他認為“《五經》得於秦火之餘,其
中固不能無錯誤。學者不幸而生乎二千餘載之後,信古而闕疑,乃其分也。”(
《日知錄》二,《豐熙偽尚書》條)因此,炎武的經學研究不依傍、不盲從,信其
所當信,疑其所當疑,體現了他求實的治學風格。
炎武之學術,實淵源於朱熹。章學誠《文史通義·朱陸篇》指出:“性命之說,
易入虛無。朱子求一貫於多學而識,寓約禮於博文;其事繁而密,其功實而難。……
沿其學者……五傳而為寧人、百詩,則皆服古通經、學求其是,而非專己守殘、空
言性命之流也。”
在歷史輿地之學方面,顧炎武同樣取得了可觀的成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炎
武治史,其志仍在經世致用,曾說:“夫史書之作,鑒往所以訓今。”(《文集》
六,《答徐甥公肅書》)在金石考古和歷史地理學方面,炎武卓有成就,尤其值得
一提的,是《天下郡國利病書》和《肇域志》這兩部著作。這兩部長編性質的書雖
然主要出於鈔錄,但有斷制,極富價值,不僅為清代歷史地理學的發展開啟了先路,
也是後人研究地理沿革、古代經濟特別是明代經濟史的不可缺少的必讀書。生當明
清之際的顧炎武,不僅是舊學術傳統的破壞者,更是新風氣的開創者。他的嚴謹朴
實的學風、經世致用的學術宗旨、換而不舍的學術實踐、調查研究歸納取證的治學
方法,諸多學術門徑的開拓,與其“行己有恥”的耿介而傲岸的人格交互生輝,既
取得了宏富的學術成就,又對整個清代學術文化的發展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後
人尊奉顧炎武為漢學之“不桃之祖”,雖然未獲炎武之心,但炎武實足以當之,他
不愧為清初學術界之一位繼往開來的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