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秦趕緊問:“所以你就請她幫你悄悄取出那個鐲子?”
“是……我想,若是阿阮的東西都被查封的話,這鐲子的來歷萬一被追究,恐怕送鐲子的那位貴人也會遭受口舌,再者阿阮信中也曾托我將鐲子還給那人,於是我便給了那個僕婦一些錢,讓她如有機會,幫我去妝奩中悄悄取一個白玉鐲子……”
“結果她拿回來,卻是這個鐲子,而不是你想要的那個,對嗎?”黃梓瑕看著那個雙魚玉鐲,輕嘆道,“你小妹的妝奩,我們也看到了,其中金銀首飾甚多,僕婦又哪裡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個鐲子呢?”
“是……可當時官府催促那僕婦離開,所以我也沒辦法讓她回去換了,只好拿著鐲子離開……好歹,這也是阿阮的遺物,如此瑩潤光潔,必定也是她日常喜歡戴的,所以僕婦才將這鐲子拿給我。”
“大娘,你這樣可不行哦,官府查案,你卻還擅自買通別人,拿走死者的東西,真是大大不妥。”周子秦搖頭道。
公孫鳶點頭道:“是,我知道不妥,可……對方能喜歡我小妹,這份情誼已經讓我們感懷在心,何苦又橫生枝節,讓他受人指摘呢?”
黃梓瑕慢慢說道:“子秦,這樣沒什麼,想必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子弟,擅自將傳家寶送給了傅辛阮。公孫大娘為人家門風著想,在她去世後歸還鐲子,雖不妥當,但也不算什麼大錯。”
聽楊崇古的話是周子秦發自身心的習慣,替美人辯護是周子秦義不容辭的責任,所以他立即原諒了公孫鳶擅自取走死者東西的行為,說:“這個我知道,而且傅辛阮殉情之時,公孫大娘尚且身在成都府外呢,她第二日才進城的,我相信大娘與傅辛阮之死並無關係!”
得了他的諒解,此事便算揭過了。
黃梓瑕低頭看著桌上那個被僕婦偷出來的玉鐲子,下意識地伸手將它拿了起來。
玉鐲沁涼潔白,雕鏤通透。本不太通透的玉石,中間被挖空之後,便顯得異常瑩透,波光如水。
這極盡心思的雕工,終究造出一對完美的小魚,互相銜著對方的尾巴,親親熱熱,糾纏不休。
她一時黯然,神情恍惚。
李舒白的目光,從這個雙魚玉鐲上緩緩上移,落在黃梓瑕的身上。
卻見她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將這個鐲子往周子秦那邊推了一推,示意他收好,低聲說:“這鐲子……與此案有關,就交給衙門保管吧。”
只這輕輕一個動作,卻讓他心口堵塞著的那些東西瞬間冰消瓦解,豁然開朗。
在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的唇角露出了一絲微彎的弧度。
周子秦將那個雙魚玉鐲拿起來,隨隨便便地打了一眼,說:“這鐲子也挺好看的,而且看起來也是主人的心愛之物,你看,養得這麼潤——咦,這鐲子的裡面,還有一行字。”
他將鐲子平舉到眼前,緩緩轉動著查看裡面所刻的字,輕聲念了出來:“萬木之長,何妨微瑕……這是什麼意思?”
黃梓瑕垂下眼,慢慢地喝著杯中茶。茶水已經冷了,一線冰涼直下喉口,刺入胸中,苦澀的一種意味。